回家一路上,他认为他该是如往日一般平静的。
可嘴角浅淡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
他想,他或许是期待的。
期待父母看到后的惊喜,期待他们表现出的感动。
期待……他们能恢复成过去那样。
以他为荣。
但这份期待破灭得很快。
他太开心了,以至于连家门口停泊的一整排警车都能视而不见。
一推开门,猝不及防撞见满室狼藉。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带走,瞧见自己的母亲崩溃瘫坐在地上,瞥见无数的镜头正对着门口的自己。
按理说,明明他早就活在了聚光灯下。
可这一回,他却无比明显感受到。
那光。
热得刺眼。
母亲和他,待在屋里等了张国栋三天。
整整72个小时。
这三天。
他数不清母亲哭了多少次,记不得她究竟对自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张言之不明白。
可他听懂了妈妈的话。
她要换个地方生活。
母亲是骄傲的,她无法容忍自己的颜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打击。
这是张言之自记事起的直观感受。
她说她要离开了。
不打算带着他。
对此,张言之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只有一个原因——
她也觉得他是累赘。
母亲啜涕着收拾行李,张言之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在张国栋回家之前,声音很轻很轻地问了她一句话。
“妈妈,你怪我了,对不对?”
可惜母亲没来得及回答他,醉醺醺的张国栋便推门而入。
刑满释放,他非但没有半分悔改,反而更加自暴自弃,进屋时醉眼朦胧,看见蹲在地上的张母和她脚边整理到一半的箱子,当场就摔了酒瓶。
玻璃四溅,混合着残留的酒渍,掉进张言之掌心,他面无表情站在角落,仿若一个涉身事外的旁观者,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歇斯底里纠缠厮打。
而后无意识地握了握拳。
直到碎渣一点点刺入皮肉,扎破脉管,血的温热盖过指尖留存的冰凉,他才仿佛找回意识。
原来。
他真的是个累赘。
所以。
为什么要生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