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没有出声,她将双手从祝晏的掌心抽出来,抬起左手,缓缓靠近他的面孔。
祝晏还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呼吸微滞,定定眼神像极了做错事等待被惩罚的孩童。
“哈哈——”
九昭忽然笑出了声。
绮丽裙摆搅散境阙内明煦的日光,她踮起脚尖,曲指弹了下祝晏的脑门。
“胆小鬼。
“难道我会吃人?”
欣赏完祝晏吃痛的表情,那手又滑了下去,钻进掌心,同他十指相扣。
九昭拉着他,一蹦一跳,脚步轻快地走向不远处放有花浇壶的木架,“我看你刚才花才浇一半,壶里应当还有水吧?今天难得有空,我便陪你一起!”
指节轻叩的余韵仍停留在肌肤之间。
祝晏眨了眨眼,身体经九昭牵拽着,被动前行。
他后知后觉发现,今日的九昭似乎心情很好。
追逐着九昭的背影几息,他也开始佯装生气:“殿下,您好过分,居然戏弄臣——”
抢在祝晏之前拎起花浇,九昭扭头,从弯曲的壶颈处抖了点水滴出来泼向对方。
“略略略,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击成功,她赶紧甩开祝晏的手,同他围着花盆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你可知我在丹瑄宫的大床上一动不能动躺了一个多月,人都快要发霉了,好容易身体恢复,不得赶紧找个人来欺负?”
闻言,祝晏的脚步一顿,又要露出内疚表情:“殿下,都是为了臣,您才会如此……”
却被突然倾身过去的九昭伸出两指,抵住即将下弯的唇角:“不准苦兮兮的,以后要多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笑,你倘若不好看了,变成个苦脸公,我可要奏明父神悔婚的!”
“好,多——”
“笑”这个字还没说出口,祝晏狭长的双眸因“悔婚”一词瞪成幼鹿似的浑圆。
而九昭依旧眯着眼睛,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有一刹那,祝晏以为自己的弱症蔓延到耳部,以至于听觉出现了差错。
这怎么都不像是在告知即将成婚的消息,反而仿佛在随口寒暄——今日天气真好。
他只能不确定地问道:“悔、悔婚,殿下要跟谁成婚吗?”
“对啊,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九昭拖长语调,细腻指腹摁着青年的唇线磨了磨,才若无其事地嬉笑着收回手,“半个月前,我已将我们之间的事禀告给父神了,他没有反对,只说你只要是真心对我的就好。”
那些在神帝面前袒露过的计划、谋算、野心、适合,均被掩藏在真挚的笑容之下。
她同不敢置信的青年对望,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
“我、我,臣,身份低微,且命不久矣,怎堪匹配殿下的身份——”
祝晏话音打着结,薄唇张合间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梦寐以求的幸福来得太快,滔天的狂喜将他从头吞没。
过于震惊之下,他捂着心口,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九昭连忙过去,抚在后背帮他顺气。
呛出的大颗生理热泪下淌滑过面颊,流入无法闭合的唇缝。
在舌尖洇散开来的,属于泪水特有的苦涩滋味中,他听见九昭极为清晰的一字一句:“祝晏,你很好,我喜欢你。我会为了你唤醒凤凰神树,在其中度过四十九年,直到修成最高阶的涅槃凤火——所以,你也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温热仙力顺着背脊涌入祝晏身体,平缓了他隐隐作痛的胸口。
不是正式的场合,没有盛大的典礼。
她手上拎着浇壶,甚至因为刚才的跑动,随意梳起的鬓发还有些凌乱,偏偏神情如此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