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窄长廊道里片刻,前方的考生纷纷进入房舍,九昭才分得自己的一隅住处。
整座祈辰宫环绕着清神大阵,帮助考生们在考前排空杂念,发挥更佳的水准。
甫一进入,九昭的心不自觉安静下来。她拧着眉峰,努力遗忘眼前挥之不去的滢罗孟楚并肩画面,如此入定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沉入修行的境界中去。
神志再一回笼,将近傍晚用膳时分。
考生们不必出去寻找膳厅,自有仙奴敲门挨个送饭。
被困在这没有娱乐的一方天地里,结束修行的九昭颇有些百无聊赖,她伸了个懒腰,将注意力放在距床几丈外闭合的木门上,决定去连接房舍的庭院中走走,好借此松泛久坐的筋骨。
为了防止出现上届仙考的纰漏,考生们的住所和庭院都是独立封闭的。无论窗户还是分割庭院的栅栏,都设置了一层无形结界,可以话声交谈,但不可触碰彼此,更不可互相传递事物。
暮色四合,画似的晚霞衬着婆娑树影格外静谧。
九昭信步闲游一阵,万事万物都成了她打发辰光的消遣。
一只绚烂彩蝶打破静态的风景,自一朵半开的花苞翩飞至另一朵全然盛开的海棠。
九昭没有使用仙术,探手过去,想将其拢进掌心。
彩蝶意外的十分灵敏,它收起翅膀,从指缝间逃出。
九昭追逐,它躲闪,一仙一蝶转眼来到了庭院的结界处。
“看我这次不抓到你!”
沉下心来,看准机会,九昭再次闪电一般出手。
合拢的间隙,蝶翼扑闪过肌肤,带来轻微痒意。
下一刻,隔壁穿来踩断木枝的足音,九昭似有所感抬起头,撞进一片风和日丽的水蓝里。
“殿下。”
良辰、美景、佳人,天生便是一幅画。
九昭被对方绮丽的瞳色闪得错神,本该抓住的命定之蝶也脱出手掌,朝结界另一边飞去。
错失最后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逃出生天,九昭感到一阵气闷:“你怎么在我隔壁?”
滢罗也瞧见了那只逃离九昭掌心的蝴蝶,她目送它一路飞进有事物靠近就显形的仙术结界中去,过了会儿才九昭轻轻一眨眼:“能住在殿下隔壁,得殿下恩泽庇佑,臣很欢喜。”
白日里滢罗和自己讨厌的人站在一起的事,叫九昭看她格外不顺眼。
她听到这个如滢罗一般里外透着虚伪的回答,冷哼一声,拒绝交谈,便想转身离去。
“殿下等等。”
见九昭连闲谈几句的机会也不给自己,滢罗一下子想到了大约是她介意祈辰宫内自己曾和孟楚站到过一起。如此,也顾不得算不算热脸贴冷屁股太甚,她又一次出声挽留九昭。
九昭顿步,却没抬头,冷冷望着裹陷鞋履的苍翠草地:“宗姬有何贵干?”
作为一个很了解九昭的人,滢罗清楚这声名字都不唤的询问背后的真正含义。
于是,她抬头望了望结界如海波般轻微起伏的某处,决心从能让九昭情绪变好些的地方下手:“殿下,殿下瞧,您想要的那只蝴蝶还在原地等您。”
“?”
九昭闻声挑起眼睛,沿着滢罗手指的方向,看见被仙光包裹起来的蝴蝶——结界排斥一切想要越界的人和事物,倘若陷入阻隔还不愿停止,就会自动释放力量将其裹缠起来,直到消停。
滢罗说得没错,刚才她追逐半晌的求而不得之物,眼下唾手可得。
她顺势将那小东西从仙光中解放出发,蝴蝶竟也有灵性,停立于她的指节不再试图逃离。
这或多或少叫九昭心情好了些,多了点耐心倾听。而不错过九昭任何变化的滢罗,立刻抓住机会解释:“臣同北神王世子,并非殿下想的那样,只是出于某些原因。”
“你跟本殿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忘了你我早已不再是朋友?”
不提孟楚还好,一提到他,从几个时辰前就憋着股无名火的九昭,忍不住一边睨她一边挖苦道,“虽然本殿打从过去就清楚,交友广泛如滢罗宗姬,只要是示好的人皆来者不拒——却也不曾想,如孟楚那等头脑空空,败絮其中的草包,也能够成为宗姬殿下的往来之宾。”
对于九昭的话,滢罗先是被说得眼神黯淡,到后两句时,目光又透出几分微妙的舒展欢喜。
九昭不知她的欢喜是哪里来的。
事实上,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见到他俩谈笑时,心底会如此介意。
这大概接近于闹掰后,看见对方挑选朋友的眼光越来越差,所随之而生的恨铁不成钢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