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屏障只对扶胥带来的近卫们有用,却对扶胥本人无用。
整个过程里,扶胥听完了应该听的,更听完了不该听的。
他见九昭顾左右而言他,装成不明白的样子,索性趁着四野无人把话点明:“还有你的眼睛。”
停顿几息,扶胥悄然观察着九昭骤闻此事的神情变化。
却瞥见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只好继续下去:“紫微宫内,因不胫而走的流言,你大义凛然,呵斥群臣,实则确有其事,对吗?”
九昭忽得停下脚步。
过去千年,扶胥习惯了她说变就变的心情。
以为自己的直言不讳触怒了对方,他紧跟上去一步,站在不会过于亲密,九昭又能伸手打到的位置。
谁料九昭是转身面对他伸出了手。
不过不是来揍他,而是探向脑后,解开了成日不离眼的白绸。
熠熠生辉的黑色眼仁不复,一双近乎魔魅的红瞳猝不及防摄住了扶胥的心神。
他的眸光溢出惊讶,安静了足足十转呼吸,方问:“殿下……你的心魔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既然选择坦诚以待,九昭也无谓隐瞒身体的异样。
她将神帝给予的半身神力,以及巫逐的魔气混入自己体内的经过一一告知。
话音未落,被扶胥猛地扣紧手腕,一缕神力登时输入其中。
九昭没有反抗,无奈地别开面孔:“你探查不到的,那股魔气跟随父神予我的神力,一同被封印在丹田中——若我不释放神力,魔气便无迹可寻。可想要在你面前顺利释放神力,我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把握。”
说着,她勉力尝试几次。
没到危机时刻,那神力存于丹田深处,毫无反应。
她有些气馁,说道:“你看,我暂时没办法证明,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只是为心魔找的托辞。”
是有不少神仙存在执念。
少数执念会积聚成为心魔。
但大多在受控范围内,三清天的储君被心魔影响,以至于呈现入魔征兆。
真相一旦被放出去,她这个心怀恶念,难以自控的储君,无论如何都当不下去。
问完话,没来由的紧张接替了其他情绪,九昭不敢抬头去看扶胥的脸。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久久得不到青年的回应,她一咬牙,双手握住对方掩在衣袖下的手:“父神昏迷,我坐在储君的位子上步步维艰,之所以对你说出真相,也是因为相信你忠诚正直的个性。
“阿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连连遭逢背叛,再加上出了杏杳是内鬼这档子事,三清天剩余的那些上神和神王,我不知他们深浅,更不敢全然相信——眼下,唯一可堪托付的,也只有你了。”
九昭的剖白半真半假。
在诸多不确定中,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在赌。
而赌注早在她命扶胥为内鬼的抓捕者时就已落下。
或许,还要更前一些。
在扶胥战胜归来那晚,他对她说出“殿下的眼睛很美”之时。
……
所幸在无数不幸里,接连两次她都赌对了。
扶胥终于开口说话。
他没有抽出自己落在九昭掌心的手,沉沉问道:“接下去,殿下预备怎么做?”
不被一口回绝,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九昭心下微喜,飞快说了下去:“过几日,我会在集议时向众仙宣告杏杳为焚业海内鬼一事,并将她背叛的缘由以及伙同巫劭,在我长乐命牌上动的手脚一一说明,届时还请阿胥你为我作证。”
说完公事,然后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