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符箓中央结出一道细密的金网,沈情控制着这道网,缓缓将其移到红莲休憩之处,金网边缘与墙壁三角严丝合缝紧密联系着,又见金光渐渐暗淡下去,不消片刻那肉眼可见的金网便没了踪迹。
只有施法者本人才知那看似脆弱的金网有何用处。
做完这一切,沈情擦了擦鼻尖额头冒出的虚汗,她吐了口热气,身子实在不舒服得紧,她索性靠墙而蹲,给自己缓气。
李道玄缓步行至她跟前,抱剑道:“这阵法最多隔个音,想要困住它,怕是棘手。”
沈情道:“能说话便足矣。”她抬首,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来路是死胡同,我们走了那么久,连一个岔路口都没遇见过,这下又走到了死胡同。”
“或者说,有岔路口的地方就在这扇门后方,只是不知为何墓主人要在这竖一扇门,将通道口堵上。”
李道玄就这么望着她,似乎想听她怎么说。
怎料沈情实在没力气说话,有气无力挥了挥手,“罢了,我又不是那‘发丘中郎将’,管这么多作甚。你想个办法把这莲花精给弄走罢,我猜测这莲花精多半是个看门狗,指不定出口就被它堵着呢。”
李道玄也这般猜测,只是要引走它,怕是不易。可当看见沈情那因发热而变得嫣红的唇后,他心里头忽然有了主意。
他当即拔剑割下袖袍一角,巴掌大的布料被他攥着塞进了沈情手中。
沈情面露疑惑,刚要张口问他作甚,不虞指尖忽然传来一抹剧痛,一声痛呼自口中泻出,沈情痛得几乎弯了腰,她破口大骂:“啊——李道玄你混蛋!”
李道玄精准擒住她的手,用玄布尽情吮吸她指尖不断溢出的血,沈情痛得缩成一团,可唯独一条手被人扯着举在半空,收也收不回去,瞧样子可怜极了。
到最后,见玄布润得差不离,李道玄总算大发慈悲松了手。
沈情立马摊开指尖一看,一条近乎半指长的伤口竖在食指,伤口两旁皮肉翻卷,因过多失血而微微泛白,瞧着丑陋极了。
此刻伤口的血不似起初流得那般猛烈,可也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血珠子争先恐后涌出。
沈情心中忿忿,她猜到了某人要干什么,此刻将手指含在嘴里,防止血腥味扩散出去,闲暇之余她瞪了他一眼,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泪花。
她想:便是画血符时她也小心翼翼,只在食指上破一个小口子,后来更是精细养着,才勉强将伤口养好,看不出疤痕。指腹伤本就不易恢复,更是容易留疤,如今经他这么一弄,那么大一个口子,怕是以后要留疤了。
疤痕多丑陋啊。
沈情越想越委屈,加之受生病影响,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李道玄见她一副快哭的模样,不解风情道:“才这么小个伤口就要哭了?真不知你在玄机阁过得是个什么养尊处优的日子。”
他想,沈将军与敬仪夫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会养出个这般脆弱的女儿,全然不似沈将军那般爽朗焕发,也分毫未继承敬仪夫人那不让须眉的节气。
真是娇气。
沈情胡乱抹了把脸,“我耶娘愿意宠着我,师兄也惯着我,我的日子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要你多管!”
她目光落在李道玄身后时却是一凝,只见她突然息了声,垂首默默含住伤指。
从李道玄的视角看,只能看见她小小的脑袋低垂着,肩膀低低颤着,像是在哭。
见状他心底竟神奇的生出几分愧疚,以至于他开口解释:“我乃纯阳体,血克妖邪,那莲花精闻了我的血怕是要么瞬间逃离三里地,要么就是原地发狂。只有你的血才能吸引它。”
沈情依旧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不说话,只是露出的耳垂渐渐从玉白转为粉红,不知是哭的,还是别的。
李道玄见状,干脆不说话了,他抿唇转过身,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传来银铃清脆的响动,沈情的双肩颤抖得更加厉害。
当沈情悄悄从臂弯里抬起头,一双杏眼偷偷往外瞄,眼里除却先前残余的泪花,只剩笑意,当她看见他脑袋后头垂着的两条后,她又猛地将头往下埋,原因无他,只因怕自己的笑声出卖自己。
等她终于缓过一阵笑意,因指尖被划破的委屈与愤怒也消散几分。
只见背对着自己的人在地上逡巡一番,寻了个小石子用双指捻起,后又用玄布将其包裹严实。
等做好了这一切,他往后一看,只见先前还委屈巴巴的人儿已经自觉退到了角落,一双杏眼无辜地望着自己,眼角还有些许泪渍,那是笑出来的。
可在李道玄眼中,那便是先前她哭过的象征。李道玄转回头,口中默念咒语,将那隔音的金网给撤了,又将手中染血的玄布凑到红莲跟前晃荡。
只见红莲倏地止住呼吸,接着又盛开层层莲瓣,露出嘴里的花芯獠牙,它大张着獠牙就冲李道玄一只手咬下去,李道玄则借此机会暗用内力,两指一弹便将裹着玄布的小石头往后一掷。
那看似笨重的红莲猛然生出数根触手,以触手作脚,硬生生从扎根的墙里拔出,旋即动作迅猛朝着地面跑去,它就这么追着玄布而去,灵敏极了。
而在它原来扎根的墙面,果真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在那。
李道玄见那红莲动作迅疾如风,不禁蹙眉道:“那块破布拖不了一时半刻,赶紧走。”
沈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眼下问题是,洞口在头顶,也不知通道是不是垂直的,倘若真是垂直的,那么小个洞身,他们要怎么挤出去?
还未等她想明白,李道玄便有了动作。
他本想抓住她的后领口,可脑中莫名闪过她双眼红红的画面,罕见的良心发作,于是他转而揽住她的腰,足下一跃便往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