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好奇道:“阿婆为何突然哭了。”
婆子摇摇头,默默从旁抽出两条陈旧的白布,替她将两条木板尖端包裹好,“木材粗糙,莫要刺伤了贵人的手。”
沈情看着婆子熟练的动作,问道:“这船瞧着倒是较新,原本就是这样的么,可有主人?如果我今日用了,主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婆子望着船怔怔出了神,“原本不是,原是条蓬船,只是脏了,蓬船被他们砸来烧了,这船是我的,贵人想用就用。”
“我在此谢过阿婆了。”
沈情瞧着华春池内有不少熟了的的莲蓬,于是采莲计划今日提了前。往后几日等喜丧妖冒了头,说不定她还没有机会采摘莲蓬了。
她抱着包好的“桨”,在婆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踏上船。
另一个埋头苦干的婆子这时突然抬起头,一见同伴已经将贵人送上了船,眼珠子都瞪了出来,“阿四你做什么!哎呦胡闹!”她急得拍手团团转。
“贵人快下来!莫要落了水!”那婆子急忙上前推开阿四婆子,就要将沈情拉上来。
本来沈情已经稳住了身形,被她这么一拉,身形倒是不稳了,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落水。
好在危机时刻她一把推开那碍事的婆子,在船中坐稳了,再抬眼时眉眼间已染上愠怒。
方才这么一闹腾,船不知不觉驶出了一段距离,那婆子登时更慌了,“公子快回来!这疯婆子的话信不得!湖里危险呐!”
沈情怒道:“你倒说说,本公子不过想泛个舟采莲,怎么就危险了?”
婆子一急之下便辞措不清,她说:“湖里的鱼要吃人!这船是死人船,不是那疯婆子的船,使不得!快回来啊!”
沈情顿时来了精神,她杏眼微阖,扬声道:“我观这湖里只有赤鲤,赤鲤怎么会吃人呢?还有你说这船是死人船,又是怎么说?莫不是你拐弯抹角在骂我是死人?”
婆子慌忙打了自己两巴掌,“呸!呸!非也,非也!老奴是指,这船上死过人!死的就是船主人,那些赤鲤是货真价实要吃人的东西,您快上来呀!”
比之婆子的火急火燎,沈情反倒气定神闲极了,她斜倚在船缘,撑着下巴问:“你倒是说说,这船主人是谁?”
婆子道:“只知这船是三年前楼内一位娘子买的,具体是谁就不得知。自买了这船,却不见主人出面过一次,直到后来主人突然在船上死了,船就被这疯婆子据为己有了。”
“每当有人想靠近这船,那阿四就会将人轰走,不肯让一个人坐这船,怎料今日……”怎料今日她同中了邪一样,突然就肯了,因此老婆子抬头见贵人上船时才一副魂飞天外的神情。
“三年前啊……”沈情心下一阵失落。
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那你说这赤鲤吃人是怎么回事?”
婆子亦是摇头,“婆子我是五年前来这楼的,那时楼里早就说这里的赤鲤会吃人。”
“原本婆子我是不信,可一日洗衣时不慎搓破了手指,血滴入华春池内,那湖里顿时沸腾不已,细细一瞧才见是密密麻麻的赤鲤在水底游。它还会跳!若非我躲得快,恐怕手指早就不保。”说到这,她心有余悸叹了口气。
随即又苦口婆心劝道:“您就赶紧上来罢!”
沈情冷哼一声,“我今日偏要摘到莲蓬,你不许再吵了,否则我叫假母将你剜了双眼挖了舌给赶出去,聒噪。”
一番恐吓之语着实有效,那婆子一听,双手又是捂嘴又是遮眼,最终只能苦着脸眼见沈情将船划入莲叶深处。
“哎呦!”婆子一脸责怪指着名唤阿四的婆子,“都怪你,平日里发疯也就罢了,偏生今日也发疯,还闯了这般祸事,你只盼那小贵人没事才好!否则,三条命都不够你花!”
在这后。庭里的杂役奴仆皆是贱籍,被假母花便宜价钱买来的,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耗在小小的一方庭院内,每日在数不清的杂活累活中度过。
有时他们都不算人,甚至连楼内娘子的一只爱宠都比不得,所谓命比草贱便是如此。
然而发丝枯燥,双眼无神的阿四婆子定定的望着沈情失踪的方向,傻笑一声,道:“阿丑啊,早些回来,阿婆给你炖莲子汤。”
婆子一瞧,便知是她又犯了疯病,自叹倒霉跺跺脚,认命回去洗衣裳,目光时不时往莲丛深处望去,生怕人出了事。
阿四婆子依旧站在甲板处,傻笑着道:“阿丑啊,快些回来,阿婆给你炖莲子汤……”。
沈情有些吃力地划着木桨,很快便来到宽阔处,周围传来阵阵清香,是莲花与荷叶上独有的味道,沁人心脾。
沈情抬手折了一朵大大的莲蓬送到船内,剥开一个莲子,顿时露出白嫩的莲子肉,她将莲肉送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随后也不忘了正事,她将怀中藏着的油纸取出,剥开层层油纸,露出内里鲜红的猪肝,只消往湖内一丢,果真见无数赤鲤在水里翻滚着,只为争夺那一口肉。
眼下场景与她们口中所描述的景致一模一样,所以,究竟是什么根源导致了这些赤鲤只食生肉的癖好呢?
沈情躺在船内,双手枕着头,闭眼思索着。
喜丧妖知道这些赤鲤喜爱食血肉,并且带着五岁的刘婉秀来到元春楼,带她看了那一番景致。
或许寻常孩童见了生人割腕放血,会被吓着,可刘婉秀却是一眼看出了喜丧妖在哭,并没有害怕,还表现出对这些赤鲤很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