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情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答应你。”他终于松口了。
沈情听见想要的承诺,如愿呼出一口气,她唇角还含着笑,意识却彻底丧失,因此,她没有听到,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少年带着无尽的颓丧与认命,喃喃低语:
“沈幼安,我认栽。”
他这辈子,恐怕要栽在某个人手里了。
第96章
一觉睡得极沉,以至于沈情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次,她的梦极为阴暗、潮湿。。
“听说了吗?今日朝堂之上,苍王殿下竟当堂求娶沈氏遗孤,至尊大怒,正令其禁足宫内呢!”
“沈家有两位遗孤,你说的,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那位喽!”
一则传闻如漫天飞扬的大雪席卷而来,涤尽整座长安城。
放眼望去,天地一线凝白。
除夕本应是灯笼高悬、举家欢庆的吉日,可近来漫天肆虐的祟气,无处不在的阴气将城中原本的祥和打碎,热闹荡然无存。
人们只能窝居家中,围着一方天地取暖,又或是将一个“旁听”而来的八卦嚼了又嚼,说了又说,以求得片刻乐趣,消磨时日。
一座偏僻的府邸,暗牢之中,一丝光也窥不得,巴掌大的地牢中央还绑着个人。
“嘀嗒——”血自腕间流出,滴落在地的回响清晰可闻。
地牢中央一根十字形木桩拔地而起,粗壮的麻绳将不人成样的人牢牢束住,她的四肢腹部被勒得紧紧,麻绳几乎快要陷进肉里,生怕那人挣脱束绳跑了似的。
只有偶尔随着呼吸喷洒出来的白雾证明那是个活人。
隐约见火光绰绰,由远及近,来人顶着一身雪意踱步而来,待走近了,他拍拍手,叫人灭了唯一的光亮。
“沈娘子,想好了么,剩下一半鎏金银盒藏在何处?”
少女眼皮沉沉,四肢痛到麻木,就连对方审问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都像隔了层水膜,模糊闷沉,勉强能听清。
她举了举腕子,感受着生机不断从身体里流失。血滴落在地上,凝结成冰,像一道道红梅堆叠。
脆弱的红梅宛若舜华,极易被掩埋,覆盖。
“不知道,不认识。”
“又是这句话。”来人似失去了耐心,“挑了她的脚筋。”他轻飘飘下令道。
她的舄袜被人褪去,脚脖子后抵了一把冰冷生锈的、刃口极钝的弯刀,弯刀细细刮磨着皮肉。
冰冷触及的瞬间让她打个寒颤。接着,钝刀开始缓慢切入,起初只是钝重的压力,令皮肤像被巨石狠狠碾过,随即疼痛逐渐蔓延,从脚踝处丝丝缕缕地扩散。
钝刀艰难地割开皮肤,每一下都像粗糙的砂纸摩擦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当触及经脉时,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剧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冲击着她脆弱敏感的意志。
好疼——
她死咬住牙关,堵住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痛呼,大滴大滴血代替汗液滑落,她几乎是生不如死。
“如何,沈娘子若再不说,你的脚筋可就要被挑断了,以后就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了。”
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什么鎏金银盒,我和他不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我?”
“你跟他一样,惯会装相,等时机一到,再打众人个出其不意。沈娘子,你可知我可被他骗惨了!”他呵呵直笑,语气森冷,“以前我道他是个我行我素的草包混账,只知斩些破妖,混迹市廛,即便执掌禁军也只是个不成气候的空壳废物。”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竟都忍了过来,一朝抬手,就将我的计划搅个天翻地覆!”
万没想到,这些年他竟然一直在忍!藏得可真好啊,真好啊!直接把他的计划搅得稀碎,一大半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不杀了他,自己难解心头之恨!
他眼中阴翳未散,猛一挥手,语气淡淡道:“留一半,继续。”
被割了一半的筋脉堪堪吊着,血肉中像藏了枚看不见的刀片,倒不如全断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