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不解:“只是寻常的蒙古吃食,有什么特别的?”要说好的,绛水院有的是,主子一向不喜奶味,何故看上那东西。
“吃食是寻常,可那装酥点的盘子却是上好的珐琅彩瓷,宫里有资格用这样好的东西,还偏爱黄油、咸奶茶的人,可没几个。”马佳芸珞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宫里蒙古嫔妃不多,最尊贵的莫过于咸福宫的宣妃了。”
玳瑁听得更糊涂了:“可宣妃娘娘为何要拉拢一个阿哥的侍妾?”她与五阿哥平时也不来往啊,最多就是在太后的宁寿宫见上几回,虽说与太后都姓博尔济吉特氏,但宣妃一向寡言疏离,说不通啊。
有时真觉得玳瑁蠢得厉害,马佳芸珞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是宣妃。”
“是太后。”
虽然刘菽圆是太后宫里的人,但她早已打听清楚,不过是个最末的三等宫女,在宫里负责守夜、打扫、准备膳食,若有若无的角色罢了。
可这样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入了五阿哥的眼!
如果不是玉心告诉她,她绝不会猜到一碗粥背后有这样的门道,如今五爷只将宁寿宫送来的点心赏了她,而她马佳芸珞没有!
刘菽圆有太后撑腰,她也并非孤军作战,在这宫里,孤家寡人可是活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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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马佳芸珞暗自下定决心,这边刘菽圆又惦记上几个月后到来的夏季。
按照宫里的规矩,侍妾根本没有资格和阿哥们一起去畅春园避暑,往年七八月,她就躲在宁寿宫里吃点自己做的酥山解暑。
太后礼佛,一向心善,也可怜他们这些没能出宫的下人,宁寿宫每天早晚都供应绿豆汤,还能领到一份冰,虽说分量不多,但做点好吃的也足够。刘菽圆便用这些冰做点爽口吃食,给大家消暑。
“再过几个月,膳房的水果种类就多了,到时候咱们做水果捞,就做干拌和酸奶两种,还能做酥山,熬点果酱或者红糖浆,配点红豆、绿豆、山楂、西瓜,再用木薯粉搓点芋圆,想想都美。”刘菽圆双手合十,满脸期待,“想必御膳房的花样更多,说不定还能做出雪糕来呢。”
春芽原本听得满心欢喜,忽然想到刚才马佳氏的话,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皱眉道:“不对啊格格,小米粥的做法,周公公随便就能做出几十种,马格格何必特意来问您?青芜院与绛水院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您说她安的什么心?”
“她能安什么心?爬高枝儿的心呗。”
小全子刚顶着凉风将院里的落叶打扫干净,放笤帚的时候还被上面的木刺划了一道口子,现下一肚子气:“格格,您真该管管玉心了,她也太过分了。”
他早就看玉心不顺眼了,索性开了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股脑地吐黑泥:“她平日就不怎么露面,虽说专管院里打扫的活儿,可格格您瞧,地上总飘着落叶,哪回不是我和春芽收拾干净的?刚才我去给戴嬷嬷送芝麻糊,路上碰到她特意说您也给她留了份,好心叫她尝尝,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春芽在旁边不住地冲他使眼色,小全子直接无视,好在说完心中不满后总算畅快了些,可抬眼瞟到刘菽圆的神色,却叫刚他散了的气又重新堵回了胸口。
只见刘菽圆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桌面,语气轻飘飘的,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瞧她没什么反应,小全子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方才被木刺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主子都这般无所谓,他做下人的还能如何,只好默默闭了嘴,乖乖领了这活计。
春芽伺候刘菽圆最久,她的性子多少能猜到几分,等小全子退下,屋里仅剩她们主仆二人,春芽这才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格格放任玉心不管,可是在等她自己犯错?”
没想到春芽这丫头还挺聪明。
刘菽圆眼神一亮,而后冲她嘘了一声,春芽立刻知趣地住了口。
吃了不少东西,她有些犯迷糊:“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刚过。”
“我再睡会儿,申时叫我。”刘菽圆说完便卸下拆鬟,脱去外衣躺在了床榻上,她今早醒得早,现在是真的困得睁不开眼。
临睡前又想起一事,她叫来春芽,嘱咐道:“小全子的手受伤了,记得给他擦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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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是释迦牟尼的诞辰,也称作“浴佛节。”
康熙后宫有不少人是信佛的,如太后、荣妃、宣妃,都在自己宫里设有佛堂,每日礼佛念经。这一天的祭祀也十分隆重,宫里如今地位最高的妃嫔是惠妃和宜妃,康熙一早就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惠妃,宜妃从旁协助。
浴佛节的流程与往常一样,在佛堂供奉酥油花和其他供品,当天再用香汤沐浴佛像,还要请高僧入宫带领众人诵经,祈求皇室安康。
前朝也有相应的仪式,康熙会带领众皇子亲赴皇家寺庙礼佛祭祀,将抄写的佛经供奉在佛像面前,太子作为储君,忙于前朝事务,康熙便把这次浴佛节的任务交给了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
三人中虽然三阿哥胤祉最年长,已经十八了,但四阿哥胤禛却是身份最贵重的,五阿哥胤祺年岁最小,又生性低调,便只当是帮忙打杂的,因此,实际上负责人还是四阿哥。
忙了整整一日,胤祺终是在酉时末回了院里。
沐浴后,胤祺换了身干净衣服,一天奔波下来,此刻他竟觉得腹中空空,有些饥饿。
这可把李德禄高兴坏了,连忙上前:“爷,奴才这就给您传膳去,您看是单独传膳,还是去马格格那边,绛水院一直在等您过去用膳呢。”
“不用。”胤祺打断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小姑娘的背影,“去青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