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珍珠落在姜离手里受了折磨,听源哥儿说他背上的印子这辈子都消不掉,不知道这次留得深不深?”老太君着急地问,她老了,要死了,管不了什么天下苍生,她只要她的孙儿好好活着。
唐末想了想,“属下避开了的!”
要留印子也是留在其他地方。
夫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是给石斑片花纹呢!
到此时,夫人也有些幽怨地看了太师一眼。
太师今年五十有六,身量修长,留有美须,着五官也是极为英俊的样貌,但他常年不苟言笑,又只着黑金银纹太师服,连着整个太师府都尚黑金银纹,哪怕是如此喜庆的日子,整个大堂都不甚明亮,给人黑沉沉的威严感。
只老太君穿着不知道哪里摸来的亮丽朱柿色的衣裳,拍着胸口嗷嗷哭,指着唐末一阵乱骂,“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主子在就这么胆大妄为,让你打你就打,是不是让你打我,你也敢打?”
“母亲!”太师加重语气。
一开始他没发觉老太君的变化,只因戚旻的事情几次发生冲突后,他才发觉老太君不知从哪里染来一身粗野刁习,你与她说理,她就跟你胡搅蛮缠,你若动怒,她就拿孝道压你,你若沉默她就蹬鼻子上脸。
这等泼妇行径,堂堂一国一师何曾领教过。
还是自己的母亲,戚熙棠从未觉得如此头疼欲裂。
果然,老太君收起哭声,又开始吃她的小汤圆。
不想,唐末突然出声,把黎源让戚旻每日回家的事情一字不落说出来,还说了每一周休两日的要求,黎源来自什么地方在当年的近侍里已不是秘密,戚旻与戚熙棠争执时也没有隐瞒。
众人只是惊诧一段时间,也就深藏心底。
虽不可思议,到没有乱了阵脚。
怪力乱神之事自古有之,他们观察黎源许久,见他与寻常人并无不同,既没有唤来神兽,也没请来天兵天将,也就没再当回事,兴许不少人还觉得那不过是黎源拿来诓骗戚旻的把戏。
果然,听到什么一周休两日,戚熙棠冷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今日蛊惑戚旻休息,明日就能祸乱朝纲,历史上这种事情还少吗?”
“我倒觉得他是个会些奇门遁甲之术的江湖术士,莫名其妙的出现就是祸害我大朝运势的。”
老太君和夫人一脸无语地看着戚熙棠。
特别老太君两只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慌了!
但到底不好拆穿长子的颜面,拨动碗里的小汤勺,这汤圆不好吃,源哥儿做的汤圆又香又糯,好吃多了。
老太君放下碗,“他就是上个班,又不是什么终身制,以为都像你,当了个太师,就一辈子以为自己是太师,若扒了这个官职,你就像被扒了皮一样难受,珍珠就是去上班,上班的时候是明相,下班了就是源哥儿的小夫郎,这有什么问题,就像我一样,外人当我是什么老太君,其实我就是有个倔脾气长子的老不死。”
夫人连忙宽慰,“母亲哪里这般……”
老太君摆摆手,“长贞的事情不就摆在眼前吗?我知道你跟珍珠打擂台,一是气他擅作主张,当了夫郎,二是为了那群不争气的权贵们,五百年的世家,枝繁叶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枝叶太茂密,会伤了树根,若要树木长得高大,那些过于密集的枝叶就要剔除掉,这个道理还是源哥儿教给老身,熙棠,你是母亲最骄傲的孩子,难道这点也看不明白?”
戚熙棠抬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缀满船只,像夜空的星辰。
二十几年前大朝并未缩减海运,那时他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曾经何时,他也畅享过大朝的船只走遍天下的宏图伟业。
只后来海运政策缩紧,那时他还未身居高位,说话没有份量,即便几次进言开放海运,也被皇帝驳回,后来便知陈氏在里面进了谗言。
让皇帝以为他开海运是想为戚家谋福利。
他做不到的,戚旻做到了。
老太君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他还是担忧,陈氏易除,旧贵难消,他最是清楚昏庸无能的贵族们能自私贪婪到什么程度,他们就像跗骨的蛆,能花几百年的时间把大朝啃得只剩躯壳,那么戚旻又怎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腐烂的根里。
与其等他们反应过来疯狂反扑报复戚旻。
不如由他挡一挡。
老太君微微叹口气,“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如此,我亦如此,熙棠你想想看,在你功成名就的道路上,我与你父亲可有阻挠过你!”
“说完你我,再说说珍珠与源哥儿那两个孩子,你是不是一开始以为珍珠会找个宅子将源哥儿装进去,然后再找个糊弄人的理由把源哥儿过到明处?那你真的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太小瞧源哥儿的本事,珍珠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他行得端立得正,这样的孩子又怎会寻个不正直的孩子做伴?”
“珍珠也从未想过与源哥儿死逃,你当年给的选择,他没有半分犹豫就选择回京救你们,他生于百年世家,要的就是一个堂堂正正,如果没有这样的世界,他就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熙棠,你还看不明白吗?”
“但是这条路多难呀,多辛苦呀,可是珍珠那孩子没有半分怨言。”
“再说源哥儿。”老太君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仿佛在回忆梨花村的那段时日,“那孩子呀,我觉得就像天上的星星,起初看着不起眼,但有光,过了很多年再看,他还在那里,发着光,而天空越黑的时候,他就越明亮,我便明白,不是他不起眼,而是天相阻挠我们这些俗人的眼睛罢了。”。
喜茶初八开市,黎源问戚旻多久回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