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外头惊雷劈劈啪啪作响,怕是马儿会吓得尥蹶子,不如明儿一早再去。”
穗青捻紧热鸡蛋,心疼地为姑娘处理脸上淤痕。
“不成!今晚就走,那就不乘马车,我们走。”
楚娴一把夺过熟鸡蛋碾碎。
主仆二人用那化容药水乔装之后,冒雨从角门离去。
浦一踏出屋檐,狂风暴雨顷刻间将竹骨伞掀翻,万物与她,似乎都流离失所。
楚娴气得丢掉破伞,待要拔步冲入雨幕,忽地发觉头顶上方风住雨歇,隔开一隅安宁。
楚娴诧异侧过脸,茫茫急雨中,眉眼含笑的少年撑一把油纸伞,伞面朝她倾斜。
濡湿的鸦青衣袂翻飞飘荡,碰到她的衣衫下摆,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池峥,你怎么会来这?”
楚娴下意识侧过脸,不想让池峥瞧见她受伤的左脸颊。
“今日进城采买物什,恰好路过。”
方才愤然离开,胤禛鬼使神差绕道后巷茶寮,总觉得不该在此刻离去,不为避雨,不知为何。
那一瞬心底空落落,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看见她,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焦灼不安的情绪,是久候不至的彷徨,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失控情绪。
今晚从离开梵华楼那一瞬,他竟前所未有的悖乱混沌,心乱如麻。
胤禛目光冷冽注视林姝面颊上被凌虐的一条条清晰鼓起的伤痕,她素净脸颊还带着血丝,血缓缓渗出,肿将起来。
可恶,他紧赶慢赶,却依旧迟来半步。
这笔帐,迟早要与那拉氏连本带利还清!
待回过神来,他已下意识伸手,款款细抹她被雨水打湿的憔悴面容。
她一脸残艳,脂零粉褪,脸上脂粉被暴雨溶开,盈盈粉泪蜿蜒,若血泪交织,脆弱憔悴至极。
胤禛压下狂怒,仔细将贴在她苍白脸颊的凌乱碎发,挽到她耳后。
楚娴将倾斜的油纸伞往池峥面前推去,借着喑暗的急风骤雨,抬眸偷看他。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唇线紧抿,面无表情,似乎在与谁生闷气。
也不知他在暴雨里等待多久,衣衫早已被雨水淋透。
细密雨珠沿着他清俊眉峰游曳,顺着脸颊下颔,缓缓滑进他的脖颈。
楚娴霎霎眼,没忍住伸手擦拭他鼻尖上的雨滴。
倏然之间传来一阵湿热柔软,她的手指竟触碰到他温暖的唇,他错吻了她的指尖。
楚娴慌乱收回指尖,幸而池峥并未在意,正擒伞看雨。
楚娴低头那一瞬,胤禛微微侧目,看她,从方才就在打量她。
若说与那拉氏的婚约唯一让他不排斥厌憎之处,只有林姝。
“公子,林姝姑娘。”
苏培盛驾牛车从暗巷缓缓驶出,瞧见穗青黑着脸,赶忙笑呵呵补上:“穗青也在啊。”
“嗯。”穗青总觉得苏盛油腔滑调,不牢靠,懒得与他多说话。
搀扶姑娘入牛车内,待要钻入牛车,却被苏盛拦住。
“哎呦,黑灯瞎火,我不大认识路,穗青姑娘可否与我一道坐在车辕前头指路。”
“不认识路还能来四九城里瞎逛!”穗青接过笠帽蓑衣,一把夺过苏盛手中长鞭。
牛车内,楚娴与池峥孤男寡女独处,有点张惶。
“林姝,你脸上有血。”池峥倏尔朝她趋近,楚娴心如擂鼓,慌忙后仰。
“我自己来。啊。。”牛车颠簸倾摇,楚娴惊呼着扑向池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