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听晚从知春里出来,去了长青街,坐了不下十个茶楼,换了七八套装束,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不能打听的也从旁摸到一些门路。
夜里知春里二楼书房的灯火亮到深夜,她将今日打听的信息整理成卷,若那人来寻自己,才有差可交。
她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会来,又或是怕自己纠缠,才出此承诺打发她的。
窗外一阵阴风莽入,吹开了窗门,陆听晚起身掩上,一张清冷矜贵的轮廓,在月色下闯入视野,奈何再好看的一张脸,凭空在黑夜里出现,也会吓死大活人。
陆听晚也不例外,一声大吼,“鬼啊!”
手上的力道也用得猛,窗户差点打在那人面上,好在他反应迅速,抵住了窗,利落从窗边那棵枫树跳入。
“知春里掌柜。”
声音从暗夜里飘来,陆听晚捂着头蜷缩在书柜缝隙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转过身。
只见那人一身夜行衣,露了张好看的脸,油灯暗淡,再看不清,可昨日那张脸怎么也忘不掉。
是他?
程羡之将短刀放置书案,拖了那张原本陆听晚常坐的椅子,自己坐上,又扫了眼四周。
“我来拿我要的东西。”他声音再次响起,冷得让人仿若置身阎罗殿。
陆听晚惊魂未定,她本不怕鬼神,只是适才毫无防备才受了惊吓。
在他身上好似能闻见血腥,他从刑部过来,审讯后刀尖头上的血擦干了,可味道不散。
“大人?”她声音不稳,虚虚的喊了句。
“我还以为你忘了。”程羡之指尖轻敲木案,随意拨乱算珠,清脆声打破暗夜的静谧。
“大人怎么知道我在知春里的?”
昨日要与他谈条件解救那些花农,程羡之派人去刑狱司打听了,顺着这条线,从花农口中得知每日花送进入城后的去处,便查到了知春里。
他没多余解释,目的明确,“枫林巷不少房屋也是从这两年才建起的,从基建再到完工、布置、出售,都经不同人手,最后房契几经转卖,有没有可能到朝中官员口袋里?”
陆听晚暗想,这是她这等身份能听的秘闻吗?
她只说帮他打探民情,可不曾想要参与旁事啊。
“敢问您是哪位大人?”陆听晚留了心眼。
程羡之挑眉笑道,“尚书省程仆射部下,左丞韩近章,可曾听闻?”
陆听晚摇了摇头,“小人见过韩大人。”
既是程羡之部下,那就是奉了程羡之的令来调查的。
既然近不了程羡之的身,倘若能从这人身上,探得太后想要的信息,到时复命随便给点无足轻重的线索,给太后交差就行,再者程羡之此人谨小慎微,若是能打探得个彻底那才更是可疑。
陆听晚将今夜拟写的卷子恭敬递到他跟前,“韩大人说得那些小民不敢妄言,不过小民打探到一些百姓口中的信息,经整理成卷,希望能够帮得大人一二。”
程羡之拿过卷子,随意扫了一眼,便揣进怀里。未曾久留,身影再次消失夜里。
陆听晚还静在远处,呆滞许久,此人来如风去如电,程羡之手底下都是能人异士,难怪太后和父亲如此提防此人。
今夜过后,她越发想要逃离京都这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