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的轿子更快,早已接了颜若月,急匆匆下山去了。
朗倾意在轿内,期待着这雨一时半会下不来,可外头眼见得已经起了风,刮得山上的草木萧瑟。
轿子才行了数十步,忽然猛地停住,朗倾意不妨,额头几乎撞上了前壁,只听外头有个小厮大声说道:“夫人,前头有一台轿子挡住了路。”
这山上简陋,只有一条路修了狭窄的石头台阶,向来轿子上山一定要走这台阶的。
不等朗倾意发话,书青性急,已大声问道:“前头是哪家轿子,风大雨急,能否先借过一下?”
话音才落,只听雨声刹那间响起来,扑簌落地,四周顿时弥漫起山间的泥土气息。
饶是如此,前方横在路上的马车竟纹丝未动,也不见里头有人说话。
朗倾意掀开帘子,先叫赵妈妈把油纸伞分给大家:“别淋了雨。”
她将怀中荷包拿出来,递给赵妈妈,吩咐她前去好生讲话。
赵妈妈打着油纸伞,小心翼翼下去,过了不多时又上来回话:“夫人,这家人倒不像是个好说话的,老奴报出苏大人的名号来,轿内人却不放在心上,只说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大人家中长女,在此等人,若夫人有要事,便只能绕路走了。”
朗倾意皱了眉,一是之前从未听说这李家长女,因此半分交情也无;二是锦衣卫无论官职如何,却是半点也不能得罪的,这一点她心中清楚;三则,若是往常,绕路走也就罢了,大不了从一旁的青草地绕过去,可如今雨下得愈发急了,从一旁斜坡下去难免容易滑倒出事。
话都到了这里,她这个苏府夫人若是不下去相见,指不定要被锦衣卫记上一笔,旧患未除,又添新仇,更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只好缓缓从轿中下来,不顾赵妈妈和书青的反对,向那顶轿子走去。
雨大,饶是书青和赵妈妈争着打伞,朗倾意还是湿了裙摆。
从此处望去,山下仿佛成了白花花的雨池,四处都是跳动着的雨点。朗倾意小声敲了敲淋湿的轿身,放缓了语速:“李家小姐,唐突了,刑部左侍郎苏佩乃是妾身拙夫,今日上山来进香,没料到雨大路难行,还请行个方便。”
她刻意说得谦卑无比,轿内马上有了动静,有人将帘子掀开了一个角,却仍是久久没人作声,仿佛在里面细细观察着她。
朗倾意久久得不到回应,心中难免焦灼,此时顾不上失礼,忍不住抬眼看去,那块掀起的帘子却瞬时放下了。
她心里泛起嘀咕,心想,这李家小姐倒是怪脾气,若是实在拦着,大不了仍回山上寺庙去避雨罢了。
正想着,轿内却传出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来:“原来是苏家夫人,实在是奴家唐突了,今日有事,故才在此等候,挡了苏夫人的路。”
朗倾意又客气几句,便看到那轿子挪动了几人宽的距离,让出一旁的石阶来。
她又道了谢,这才冒雨赶回轿内,可一颗心总是提着,直到安稳到了山下,这才略微放心。
她们走了不久,挡路的轿子也放了下来,里头的人稳健落地,一双皂靴连接着苍劲有力的双腿,向前迈了几步。
轿中小厮也下来,给他撑了伞,他身姿挺拔,只不动声色地望着苏家轿子下山的方向,随手将油纸伞接了过来。
暴雨顺着伞骨滚落,形成一道雨帘,苍翠的竹叶伞遮不住他俊逸的面容,他只是贪婪地向下望着,良久,嘴角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来,骨节分明的右手紧紧握了握伞柄,这才把目光收回。
“回去。”他吩咐道。
小厮打扮的人应了一声,坐到前头拉动缰绳,预备驾车。
撑伞之人却不急着上轿,而是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准确无误地丢入小厮怀中。
“哎呦,方指挥使,这可使不得。”那小厮话语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行动上却毫不客气,将银子揣进怀里:“那就却之不恭了。”
“劳烦你随我走这一遭,还捏着嗓子说了这许久的话。”方景升笑道:“这点子心意权当辛苦费罢。”
“好说。日后还有这样的营生,只管叫上小的便是了。”这位装扮成小厮的人不禁笑弯了眉眼。
方景升坐在轿中,听着雨声愈加激烈,他先是吩咐抬轿之人腿脚再快些,又对驾车的小厮吩咐道:“梁春,改日你备些上好的香和佛珠等物,叫你夫人亲自送与慧生住持去。”
这次之事少不了慧生主持帮忙,梁春心下里清楚,口中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