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想起昔日,一旦到这步时候,心上好生惭愧。
于冰将如玉上下一看,见他虽在极贫之际,却举动如常,没有那十般贱相。
那十般:一曰耸肩,二曰垂头,三曰两手抱臂,四曰口内吸哈,五曰背人哭泣,六曰终日蹙眉,七曰无故吁嗟,八曰面朝下扒睡,九曰见富贵人进退乱,十曰学妇人用眉瞅人。
有一于此,任他是绝世聪明,但其心气已馁,为境遇所制,便终无发达之期,至好的不过免冻馁而已。
即偶有发达者,亦必旋得旋失,总富贵断不能久。
在本人他自不觉,旁观者却甚是清楚。
有点福运的人,虽魂梦中亦不带出这十般贱相,皆因他心气不衰,能随境处境,而不为境遇所制故也。
至于出家修道的人,尤必以心气胜为主。
若心气衰馁,不但不能苦历冷暖跋涉,就着他行坐中功夫,他心气已竭,呼吸间亦断无传到之期,真终身无用之物也。
所以于冰要先看他的举动。
于冰见如玉入来,先笑说道:“久违公子了。”
如玉抢行了几步,向于冰一揖,于冰即忙还礼。
两人携手到东书房内,叙礼坐下。
如玉问罢于冰的行踪,便蹙着眉头,要说自己年来的事业。
于冰道:“公子的行为,无大无小,冷某俱和亲见的一般,不用劳神细说。”
家人们送入茶来,如玉独自吃了一杯。于冰道:“公子的气色,与前大不相同了。”
功名富贵,只在这一两天内。总不能拜受王爵,亦可以位至公侯。”
如玉听了大喜,跪在地下说道:“小弟年来真是穷的可怜!从今年正月初八日,即起身入都,寻访长兄指示一条快捷方式,不意预知小弟在菜市口店内,遣人相招,伏望发慈悲,救弟残喘。”
于冰也连忙跪扶道:“公子请起。诸事都交在我冷某身上,容易!容易!”
两人方才入坐,忽听得门外有人说:“老伯大人会佳客么?”
于冰道:“正要请你来坐坐。”
如玉见一三十多岁的人入来,头戴幅巾,身穿云氅,气度像个官儿,忙站起问于冰道:“此位是谁?”
于冰道:“此东翁朱先生,讳文炜,现任御史。”
如玉急趋向前,叩拜道:“生员蓬门下士,因冷先生呼唤,得至公堂,不曾带来手本叩谒,甚觉冒昧之至。”
朱文炜还礼毕,三人分宾主坐下。文炜道:“此位即老伯昨日所言督院温大人长公子温世台么?”
于冰道:“正是。”
文炜道:“此兄丰神秀雅,真鸡群之鹤也,异日功名不可限量。”
于冰道:“何用异日,指顾就要出将入相哩。”
文炜含糊答道:“这是温世台分内必有的。”
于冰道:“可吩咐人将林公子请来,也与温公子会会。我还要留温公子伴我两天。”
文炜道:“最好!
最好!”
少刻,家人将林公子请来,与温如玉叙礼毕,坐在文炜下边。
如玉问明,才知道是河阳总兵林岱侄子,二十一岁就中了举,在此下会试场,心上甚是愧羡,自己求功名的意念越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