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听得连城璧说,冷于冰在西湖,遇着火龙真人,得了仙传。
他也想着要到那地方寻个际遇。
将铺中寄放的银子收回,又恐背负行李,发了棒疮,买了个驴儿,半骑半驮着走。
辞别了张、尹二人,也不去范村了,拿定主意,奔赴杭州。
去了许多日子,方到山东德州地界。
那日天将午错,将驴儿拴在一株树上暂歇。
瞧见一人从西走来,但见:头戴旧儒巾,秤脑油足有八两;身穿破布氅,仨尘垢少杀七斤。
满腹文章,无奈饥时难受;填胸浩气,只和苦处长吁。
出东巷,入西门,常遭小儿唾骂;呼张妈,唤赵母,屡受泼妇叱逐。
离娘胎即叫哥儿,于今休矣;随父任称为公子。
此际哀哉。
真是折脚猫儿难学虎,断头鹦鹉不如鸡。
不换看那人三十二三年纪,面皮黄瘦,衣履像个乞儿,举动又带些诗文气魄。只见他低了头走几步,又抬起头看看天。
看罢,两只手抱着自己两臂又站住,一对眼睛,呆呆只向地下瞧,瞧罢又往河沿前走。
走到河边,又站住,背操起手来,看那河水奔逝,不住的点头,到像秀才们做文字得了好句一般。
不换看了半晌,说道:“这人心里不知怎么难过,包藏着无限苦屈,只怕要死在这河内。我眼里不见他罢了,今既看见,理该问明底里,劝解他一番。”
悄悄的从后面走来。
忽听得那人大声说道:“罢了!”
急将衣襟拉起,向面上一覆,涌身向河中一跳,响一声,即随波逐流,乍沉乍浮去了。
不换跌脚道:“坏了,误了!”
疾疾的将上盖衣服脱下,紧跑了几步,也往河内一跳。
使了个沙底捞鱼势,二十多步外,方才赶上。
左手提住那人头发,右手分波劈浪,揪上岸来。
缘不换做娃子时,就常在水中顽耍,到二十岁内外,更成了水中名公。
每逢山河水大至,他偏要卖弄手段,令看的人惊服,这道运河,他实现如平地。
今日救得此人,亦是天缘。
不换将他倒抱起来,控了会水,见他气息渐壮,才慢慢的放在地下。
一面又跑至树下看行李,喜得此处无人来往,竟未被人拿去。
急忙将驴儿牵住,拾起上衣服,复到救那人的去处。
见那人已扒起,坐在地下,和吃醉了的一般。
不换将自己湿衣脱下,也替他脱剥下来,用手将水拧干,铺放在地。
然后坐在那人面前,问道:“你是何处人氏?叫什么名字?有何冤苦,行此短见?”
那人将不换一看,说道:“适才可是尊驾救我么?”
不换道:“正是。”
那人用手在地下连拍了几下,道:“你何苦救我?是谁要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