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一根烟后,冷纪明走到书桌前,轻轻打开了文件夹,发现里面是巫晏和白池的行车记录,两人好几次前往墓地,应該是去给真正的小白上坟的。
而除了行车记录仪外,还有之前小白去给自己上坟被狗仔拍到的照片,甚至还有小白这两天在燕城的照片和行程,很顯然,冷月已经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小白。
冷纪明看着手中的文件,无声苦笑了下——很顯然,冷月早就怀疑小白的身份了。
可笑他还之前还妄想要瞞着冷月一辈子,但是冷月这么聪明,就算冷纪明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瞞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收好文件后,冷纪明回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冷月并不安宁的睡颜。
事已至此,冷纪明已经完全慌乱了阵脚,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向冷月道歉,也并不奢求自己能够取得对方的原谅。
如果小白没有找回来也就算了,冷月充其量就是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和悔恨,但现在好不容易找回了小白,兄弟三人其乐融融相处了一阵子,却突然让冷月知道现在的小白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如果说原本冷纪明是看重小白多过小月,明显更加偏心自己的親弟弟,但是对于现在的冷纪明来说,除了母親以外,冷月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他只希望冷月不要继续这么作践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就行,除此以外,冷纪明别无所求。
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见不得光的悖德关系,但是冷纪明真的不能再失去冷月了。
直到此刻,冷纪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当年的他不该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把小白走丢的原因责怪在冷月的身上。
那时候的冷月才不过十岁出头,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而且这件事情对于小月来说,他肯定也内疚不已。
只是那个时候的冷纪明还太过年少,考虑不到那么复杂的问题,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无辜的冷月,但是他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成为了一个恶人。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和自己一起承担这份罪孽,以便让他自己好过一些,少受些折磨和痛苦。
事实证明,冷纪明的办法确实奏效,很快,他就从父亲、弟弟离世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以一种近乎于冷血的态度接手家业,几乎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可是冷月却成为了他自救之路上的牺牲品。
*
下午三点多时,冷月醒了。
刚睁开眼,一直守在床边的冷纪明就给他递了杯温水。
冷月似乎还有些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接过水杯,乖巧地小口喝起了水。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午后的灿烂阳光透过淡米色的薄纱蕾丝洒进屋内,在蜂蜜色的木地板上投射出了两道互相交叠的影子,看起来就好像冷月正靠在冷纪明怀中那样。
喝了小半杯水后,冷月已经清醒了过来,轻声开口,“如果我没有……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冷纪明沉默数息,才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冷月定定看了冷纪明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善意?你对我真的有过善意吗?”
不等冷纪明有所辩白,冷月“嘭——”地一声将玻璃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闭眸靠向床头的柔软抱枕,将自己裹进了柔软的法兰绒毛毯中,轻声开口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冷纪明点点头,“嗯,这件事情我也是这样想的。”
冷月仍旧闭着眼睛,“我还想再睡会,你自己随意吧。”
冷纪明伸手轻轻摸了摸冷月的额头,“你睡吧,我不走。”
给冷月盖好被子后,冷纪明没有离开房间,而是仔细检查了床头柜和书柜抽屉,把房间里所有尖锐的刀具、玻璃、陶瓷制品全都收走了。
冷月没有睁眼,但是他能听出来纪明正在做什么,显然是怕自己会像之前一样自。残。
在两个人过往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冷月确实伤害过自己,也伤害过冷纪明。
虽然从体力和体型上来,冷月显然不是冷纪明的对手,但他是真能狠得下心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发自内心地想要真的弄死冷纪明,然后再给自己来个了斷。
只是每次想到还没找到的小月和家里的母亲,冷月又会有些迟疑,最终也只能手下留情,弄得两败俱伤,一起去医院报道。
冷月想起这些往事,忽而有些想笑,但是因为冷纪明在屋里,他又不想笑出声来被对方听到,只能用手捂着嘴巴,蜷缩起身子,无声笑着,笑得床榻都一晃一晃的。
冷纪明收拾好了一切潜在的危险物品,忽而发现床似乎在晃悠。
他吓了一跳,以为冷月在哭,慌忙走到床边蹲下,想要帮小月擦一擦眼淚。
然而看清冷月的模样后,冷纪明却彻底愣住了——冷月没有哭,而是在笑,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的。
冷月几乎快要笑出了眼淚,带着微弱的气音,斷断续续开口道,“你、你以为我会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但实际上,对我来说,我的生活,只是回到了从前而已——”
冷纪明一言不发地看着冷月,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颊,却又迟迟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