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小时候刚来冷家的时候,冷月以为自己的养父很厉害,也觉得冷纪明以后也会成那样厉害的人。
但很顯然,现在的冷纪明还没有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但是终有一日,这一天会到来。
现在的冷纪明还年轻,和酒桌上的这些长辈相比起来时,资历还有些浅,所以他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弟弟又小,冷纪明肩负着冷家的重担,如果他稍微显出些许弱势的话,冷家的家业早就被酒桌上的这些笑面虎给瓜分了。
看着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的冷纪明,冷月是真的有些心疼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问家事,跑去学美术,也不想给冷纪明当帮手,多少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
但如果真的要他参与冷家的生意,显然也不太合适,毕竟他只是半路收养来的孩子,甚至和父母、大哥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冷月很有自知之明,哪怕他自己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人性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他的聪慧肯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冷纪明的忌惮,而等到那时候,他和冷纪明之间可就真的再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为了避免这个可能,冷月决定去学美术,他宁愿成为一个帮不上家里忙的废物,也不想被冷纪明怀疑猜忌。
冷纪明虚情假意地答应了相亲后,酒桌上的众人都开始起哄,一蜂窝似的给冷纪明灌酒。
冷月在旁看了片刻,默默算了下冷纪明今晚喝了多少酒,忽而猛地站起身来,拿走了冷纪明手上的酒杯。
“大哥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要是各位叔叔伯伯们不介意,接下来这几杯就让我替他喝了吧。”
冷纪明一愣,刚想出言阻拦,却见冷月一仰头就把一小盅白酒给喝了个精光。
众人都笑道:“小月真爽快,纪明是真没白疼你啊!”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冷月已经替冷纪明喝了七八杯酒下肚,雪白的脸蛋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好像涂了薄薄的腮红一样。
冷纪明叼着烟坐在一旁,看着冷月替自己喝酒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模样,忽而有些感慨。
冷纪明想:有个弟弟还是不一样的,酒桌上的这些老东西才不会管自己喝了多少酒,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灌醉了出尽洋相才好,只有冷月和母亲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
眼见冷月喝到第十杯的时候,冷纪明适时拦下了那些还想给冷月倒酒的人:“行了,行了,小月才多大啊,他之前都没怎么喝过酒,这次回去肯定要头疼几天,你们就饶了他吧,不然回去母亲肯定要怪我没有照顾好小月的。”
众人这才作罢,没再继续敬酒。
冷月朝冷纪明道了声谢,浅浅呼了口气,一手撑着酒桌,另一只手搭在额前,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席间。
*
一个小时后,酒席结束。
众人絮絮叨叨告别后,冷纪明和冷月互相搀扶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司机看到两人都有些走不稳的模样,想要过来搭把手帮忙,却被冷纪明摆手拒绝了,“我今晚没喝太多,小月替我挡了酒,你去开车就行了。”
司机不敢多言,赶忙回到驾驶座上,用最快的动作把车子挪了出来。
“二少看样子应该喝的不少,您要不陪他一起坐后排吧,万一有什么情况,您也好照顾。”
冷纪明点点头,把冷月扶进了右侧后座,然后从另一侧车门上了后排,坐在了冷月的左手边,吩咐司机道:“开慢点,走大路。”
原本,冷纪明想趁着今晚回家的路上和冷月聊聊画室的那件事情,但现在的冷月显然喝醉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所以冷纪明就没提,准备等明天白天再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冷纪明有些不想打破此刻的氛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喝醉的冷月,难免有些好奇,想要逗一逗对方。
冷月上车后,一直不说话,向右歪着头,把滚烫的脸蛋贴在车窗上,雙眸微阖着,好像睡着了。
冷纪明看冷月的姿势有些别扭,主动将冷月揽到了自己怀里,让冷月靠着自己的肩膀。
靠在冷纪明肩上后,冷月的眼皮和睫毛如同觸电般轻微颤了颤,却没有睁眼。
此刻的冷月,能清楚闻到冷纪明身上的味道,烟草混合着白酒,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梦幻和迷醉。
自从来到冷家以来,冷月和冷纪明几乎就从未如此亲密过。
当真正的小月还在的时候,冷月偶尔会和小月一起睡觉,因为小月喜欢在睡前听故事,但是冷纪明每次给小月说完睡前故事,把小月哄睡着之后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冷纪明的自我领地意识非常强烈,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包括他的亲弟弟在内,更遑论冷月了。
在冷家这么多年间,冷月和冷纪明最亲密的接触就是过马路时候牵一下手,或者冷月偶尔生病发烧的时候,冷纪明会用手贴贴他的额头、前胸和后背,摸摸他的体温。
除此以外,他们就很少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了。
如果可以的话,冷月甚至希望时间从此刻停止,或者干脆让世界在这一瞬间毁灭,譬如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陨石将他所身处的这片大地炸成绚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