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收拾好了。”管家说。
管家看着李鸣新,欲言又止。
朝卧室看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敢开口。
李鸣新沉着脸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推开了卧室的门。
李慈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憔悴,落拓,眉轻轻拧着,看起来睡得极不踏实。
李鸣新看着床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在那里坐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抬腿走了出去。
李鸣新出来的时候,管家也跟了出来,明天就要出来了,李鸣新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下去。
随着二人走出来,诺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外面似乎又要下雨了,狂风起,雷声阵阵。
李慈在那雷声中睁开了眼睛,睡着?他怎么可能睡得着?明天就要被扔去国外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李慈站在窗边,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黑,偶有几道闪电划过,照亮那张枯白瑰丽的脸,像一具从地府爬上来索命的鬼——送他走?她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走?他走了她该多快活多高兴,这个狠心又恶毒的贱人,他凭什么让她如愿?
他必须要见她。
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森,李慈拿了剪刀,将房间里的床单被罩剪了,剪了数段两尺宽的长布条。区区三楼,他想,也想拦住他。
……。
那是当天的时候一节课,上的是体育,一节课上完,轮到林西彩归置器材。
器材不多,另一个跟她一起负责的女同学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让她先回去了。
要下雨了,还没到放学的点,操场已经没人了,体育馆很安静
,外面雷声阵阵,让人莫名有些烦躁,林西彩在器材室归置好那些东西,在登记表上签了字朝外走,打算回教室拿了东西跟付雪繁汇合。
林西彩开门往外走,步子刚踏出去半步,脚尖尚未走廊地板上落实,脊背突然像被冰锥刺中,寒意一瞬间遍布四肢百骸,思维和肉体都僵了一瞬。
在廊道尽头,一道身影正朝这边走来,背对着光,一身落拓,修长挺拔的轮廓像被墨汁晕染过的剪影,泛着阴森的光。
那个人低着头,插兜朝器材室的方向走来,外面是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制服衬衫和裤子,白色衬衫领口松垮地垂着,步子一如既往地很轻,像踩在棉花上,像在朝着她飘过来。
周身潮湿,冷冽,阴森,渐长的刘海儿遮住了一部分的脸,可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林西彩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在他抬眸看过来之前条件反射般退了回去。她下意识摸手机,可她忘了这节课是体育,手机被她放在了教室里。
廊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西彩脑中嗡然炸开,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直接打开器材室最角落里一个铁皮柜钻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小腿带倒了一摞体操垫,在沉寂的空气中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她心里跟着一颤,不知道这点声响会不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出来的?
林西彩心脏失控一般地在跳,几乎影响了她的思考,她的思维在打结,像凝固在了一起,当下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
外面是个疯子,一个由她亲手打造出来的彻头彻尾的疯子……事到如今,连她都预判不了他还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柜子里黑沉沉的,潮湿的稀薄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儿,她的身体紧绷着,呼吸有些困难。
他似乎走了进来,因为她听见器材室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似乎走近了,因为她听见了他的鞋子走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还有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于这个人的潮湿的气息——那种不知道是真实存在还是被她臆想出来的气息像藤蔓,像毒蛇,顺着门缝钻进来,缠得她喘不过气。
然后,脚步声似乎停下了,在柜子门口。
林西彩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不敢有一丝动作,甚至不敢呼吸,惊惶地,又侥幸着,听着血液在血管中倒流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脚步声似乎终于走远了,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器材室的大门响了一下,被摔上——那个人,终于走了。
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偶尔有几道雷声灌入耳中,半晌,她的身体瘫软在那里,脊背软软靠在了铁皮柜上,大口呼吸起来,短短几分钟,像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春寒犹在,空气是冷的,身上的衣服却被汗水浸湿,林西彩胸口起伏,呼吸着,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情绪一点点平复,然后她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柜门。
柜门推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映入眼帘。
往上,是那张桀骜又落拓的,让人胆战心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