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一家刚刚睡下,急促的敲门声和狗叫声把他们吵醒,披着衣服出来才知道卢海花昏迷不醒,要借拖拉机去镇上医院。
拖拉机带着王保华家到医院弄好一切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医生说卢海花是急性阑尾炎,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几天没吃饭又加上大悲大怒是很危险的,先住院三天看身体调理情况,身体稳定下来就动手术切除。
今年荔枝还没有收成,家里的余钱本来就不多,村子里大多人家都是这样,王保华打算去和大哥王保国借上一些,等卖了荔枝就还,毕竟之前玉山读书的时候他家也和大哥借过钱,大哥手头宽绰一些,他家后面也还了。
“保华,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现在荔枝没卖,徳山眼瞅着就要讨婆娘,宝山又在镇上读书,读书开销多你也清楚,真没钱借给你。看看家里的米缸都空了,老太太还吃着药呢。”
王保国媳妇张福妮讲着家里的不容易,又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什么阑尾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病,找赤脚大夫看看弄草药喝喝,别被医生给骗了!”
等终于把王保华糊弄走了,张福妮变了个嘴脸,“真是的,张口就借四块,到时候他还得上吗?占了那么好的荔枝树,他一个瘸子一个病秧子再加一个女娃子,种得了吗?”
“行了,孩子都在呢,你听听你说些什么。”王保国道。
家里德山和宝山都在,一些话就不要在小辈面前嘀咕。老四家算是彻底废了,连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有,以后也是绝户的命。
“妈,那个城里人真回来了?”抱着书在火炕边的王宝山问。
“可不是回来了,说的话一套一套的,要不是她,咱家今年的荔枝树可都是东大壕的。”
王宝山闻言合上手里的书,他往火堆了根加了根柴禾,火舌卷过柴禾,锅里的水咕噜噜沸腾地翻滚,他慢慢道:“四婶住院,我们家拿不出多余的钱,别的地方倒是能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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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月收拾好东西见到回来的王保华,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钱没借到?”
见王保华后面还跟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贩子,进来就往猪圈那边钻,“最多十五块,你家这猪瘦,又是急用钱的当口。”
十五块,也算差不多了,苏月月觉得价格合适可以卖,再凑凑,手术费应该能凑齐了。
她瞥了一眼王保华,攥着衣角跟着趴在猪圈门口,声音发颤却没松口,“不行,这猪我养了三个月,从巴掌大喂到现在,少于十八块,说啥也不卖。”
贩子嗤笑一声:“保华,我也不是讹你,你也清楚急用钱的当口可卖不了这个价。”
王保华没接话,转身走进猪圈里,蹲下来摸了摸猪仔滑溜溜的背,猪仔拱了拱他的手心,他低头硬声道:“钱不够我再想办法,猪不能贱卖。”
“十六块,我们卖。”苏月月扬声道。
王保华第一次朝苏月月拔高了声音,“卖什么?!不卖!”
“人重要还是猪重要?”苏月月反口一句,凉凉的看着他。他这趟出去没借到什么钱吧。
王保华抬起头,双眼通红,手指里捏着几张零碎的角票,一声不吭,他这趟出去,能张嘴借钱的他都借了钱。
大家都说没钱,他手上这些是东拼四凑借到的三块五毛钱,其中一块五还承诺了还的时候多几毛利息。
最终猪被捆起拉走了。
王保华只借到了三块五,听着这个数字,简直了,比苏月月预料到的少太多了,杯水车薪。
不管怎样,得先去医院,离开红川市的时候苏国祥塞给了她三十块钱,回村途中在文具美术店买了画笔炭精粉一些工具花出去了一些,现在剩下二十七块多,加上王保华借到的和唐高远留下的以及卖猪的钱,先在医院预缴三十块。后续的手术费用再另想办法。
苏月月找人问了一下镇上有没有国营委托店,要是没有,她就得跑一趟桐城了。
“国营委托店你得到城里去,城里有好几个,这个可没有。”
得到护士的回答,苏月月赶着最后一班车往城里跑,幸好出村的时候找村支书开了介绍信,不然得白折腾一趟,桐城地大,国营委托店也算好找。
“你看看这种手表你们回收吗?”苏月月进店之后把手表摘了递过去。
店员接过来,细细的检验了几分钟,“这是上海牌手表,7120普通型号,有点磨损,但完整度这些还可以,价格上……60块,你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