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桃,一开始我就说过了啊,钓鱼的那个老头子,就是天叔。他钓上来一条很会伪装的鱼,只是看着好看些,但是是一种人吃了会拉肚子,带有毒素的鱼。”
明冲向后仰,懒洋洋地枕在手臂上,“可是为了生存,难道鱼做错了吗?它努力适应水质,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下生存;长出鲜艳的花纹,避免被捕食;长出毒囊,与寄生虫共存,避免被食用后,影响整个族群……”
“在我看来,知易的所作所为,和那条鱼也没什么两样。
为了活下去,他给自己塑造了无害温和的外表,得到了周围人偶尔的怜悯、天叔的偏心。
为了保护自己,他躲在暗处对别人下黑手。他做的很好,对吧?不仅仅是对于他那颗敏感的心。”
“小胡桃,你说他针对邻居的手段就算没有错,也不应该得到赞扬。可是我却认为,知易那个时候步步维艰,以致于幼年的那些经历,尤其是邻居的行为,才养成了这样的他。
我只明白一点——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如果知易没有走出自己的绝境,而在某个宁静的午后,突然崩溃了呢?这个世界会在他死后突然爱他吗?他的邻居会因此幡然醒悟,然后痛哭流涕下跪说自己曾经对不起他吗?”
胡桃微微睁大眼睛,眼泪也忘记继续流了。
不会的。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些愧疚也毫无意义。
而知易却又不完全是那鱼的情况,他敏感、阴暗又拧巴。乱世之中,他一定能够拥有一席之地,而现在——
他要么在别人那些令他难以忍受的目光中,艰难地保护自己。要么掌握力量,获得权力。在自己不适应的环境中,学习并运用天叔交给他的一切,学着宽容、平等的面对整个璃月。
——要么被烈火油烹,要么被温水煮着。
他只能选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方式。
明冲比提瓦特大陆的所有人,都更清楚语言暴力的威力。
在没有任何人引导、施以援手的环境中,人人都因为他父亲留下的外债,默不作声地远远观望,周围只能听到邻居那一个声音……
其实要他来说,知易还完外债挑个好点儿的旮旯当一只阴暗爬行的虫子得了。
但谁让命运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呢?
谁又能拒绝衣锦还乡的诱惑呢?
“而且,小胡桃,我不说过了吗?我很强的,摩拉克斯乃至七神都无法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
更何况只是现在这点——
一条小鱼的麻烦。”
明冲手臂搁在胡桃肩上歪歪斜斜地靠着,自信挑眉。看过走马灯以后,他就更不觉得这是什么罪无可恕的问题了。
……
周围白茫茫一片的环境不知不觉间退去了,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边界」边缘,在这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阵盘一样的平台,上面刻画着繁杂古意的花纹。
穿越长长的路,站上去,就是只有真正的亡者才能去的地方了,也许是释怀以后魂归大地,又或者别的什么。
知易停在前方,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圆台,提着马灯的手已经动不了了,他这时候突然打了个激灵,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自己已经无限趋近于一具会动的尸体。
……怎么会?
为什么还没有觉醒灵性?
都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一刻,知易脑子里不停闪过各种记忆的碎片,一会儿是天叔叫他去吃饭,一会儿是邻居曾经的谩骂嘲讽……
他拿到的消息和道具真的正确吗?万一是站上圆台的那一刻他才开窍呢?可万一站上去他的身体就真的成为尸体了呢?
可是、可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各种记忆在知易的脑子里混成一团浆糊,就这么回去吗?去面对不知怎么样的未来,失去天枢星资格?听信愚人众的来自璃月的怀疑和审讯?
要回去吗?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ミ£%■§……
知易僵硬的笑了,他意识到,这种时刻,自己脑子里最清晰地,竟然是——
“长、剑……在我手,天下……任、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