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清醒着沉沦罢了。
越是贫瘠的土地,越需要精神依托,信仰就越是坚定。那美妙的、生动的、鲜活的浮梦,比之任何欲望的具现更能折磨人的精神。
如果哲伯莱勒没有见识过另一种可能,他大约能冷静的带着婕德远离沙漠,哪怕永远无法融入雨林,也不会深入沙漠,仅仅只做一个普通的雇佣兵。
然而、然而——
哲伯莱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让婕德安心的力量,“我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心中一直有许多疑惑。”
“这个世界上,一直掩藏着许多未知的力量,你总是疑惑的,我们之间的回忆存在的矛盾也是其中导致的问题之一。”
“唉……”哲伯莱勒轻声叹息,“那段记忆一直是我们几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而他的理智尚在,还能做出简单的利益权衡。
阿冲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仅凭他自己的意愿,就能轻易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决定一些结局。
只要他不想萨梅尔死,哪怕因为优菲的死亡而责怪过对方,也会一边怨怼着,一边凭着本能不肯放手。
而自己呢?哲伯莱勒深知自己并不全然无辜。阿冲责怪自己,没能在优菲与萨梅尔之间处理好关系,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正是因为阿冲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在自己没有参与其中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资格以旁观者的姿态指指点点。
所以他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现实的纠葛,只是认真继续自己现在的生活。
哲伯莱勒有时灵魂就像单独抽离出来的旁观者,静静看着顶着自己面貌的躯体,习惯性照顾阿冲。岌岌可危的理智,却又忍不住为婕德考虑再三。
显然,他和阿冲都是保有清醒的人。
美好的记忆与现实终究是存在隔阂的。他们深知这一点,因而既相互信任,相互依恋,又相互仇恨,相互远离。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有人溺亡其中。
答案也不言而喻。
在婕德已经窥见过去一角的情况下,哲伯莱勒不会放任她带着仇恨长大,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去找萨梅尔做个了断。
然后……只希望已经与婕德产生牵绊的阿冲,能够多照看她一下。
……
“放心,婕德,这是我们几人之间的事情。你没有受到影响,不必参与我们之间的问题。”
说到这里,哲伯莱勒深深地看了婕德一眼。
“你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哪怕是阿冲……也不会阻止。”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婕德突然退了出来,就像触犯某种机制一样,“老爹,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顿了顿,紧接着她又说:
“不要立flag啊!”
——
——
并不知道自己的传染性有多大的明冲,此时正欢快地行走在归寂之庭内部,随口聊天。
“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遗迹,萨梅尔,你一个人是怎么探索完的?”
“……这都是赤王大人的力量。”萨梅尔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什么,但还是很快回答。
看着明冲那同记忆中一般的脸庞,萨梅尔吞吞吐吐的开口,“阿、阿冲,你怨我吗?”
“我杀了优菲。”在明冲侧头看过来之际,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优菲……在你心里地位相等。你觉得——”
“我是个罪人……应该……以命抵命吗?”
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以后,萨梅尔突然明白自己想问什么了。
于是他继续说,“你希望我去死吗?在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之后,我的死会让你难过吗?”
这种时候,看不见萨梅尔眼神的明冲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沙漠人在眼睛上绑织金红绸的习惯。
萨梅尔的话,让明冲觉得自己的回答,能决定他的生死意图。
突脸提问让明冲胡思乱想了一瞬,恍惚间,他想象出了萨梅尔对优菲抽出刀子的时候,口中冒出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