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连着数日甚是热闹,宾客往来不绝,许家母子屡屡登门。
谢探微并未声张自己在余府,一来他来此单独为陪伴夫人咸秋,二来许家母子频繁登门,他作为座师在正式引荐前不好私下与学子会晤,免被人指摘。
余老爷忙得糊涂了,未腾出手来招待他。谢探微像个旁观的影子,透明的人,静静瞧着余府热闹,短暂停留的过客。
余许两家的婚事,他之前倒也有所耳闻,余家欲嫁四女苦菊给新科状元许君正,眼下频繁往来,想是为婚事做铺垫。
男婚女嫁,本来好事。
谢探微未曾追究余家的冷落,一日日陪在咸秋的院子,练字,料理政事,不常出门,偶尔也能嗅到余府平静外表下的暗流。
只是,他一直没见到甜沁。
家宴时同桌而食,他遥遥远望她一眼,她笑靥如花给余元倒酒说话,如蝴蝶飞掠,笑声银铃,裙摆翩跹,她没再看他一眼,招呼也没打,与他的世界完全隔绝了。
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反倒是苦菊屡屡凑近于他,斟酒,陪聊,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痕犹触目惊心。
宴后,踏在月下散碎的树影,谢探微信然问起:“余家和许家的婚事将近了吧,这几日府邸热闹得很。”
咸秋眼光顿时凝住,顿了顿,含糊地说:“是有结亲意向,尚没定哪个妹妹。”
谢探微长睫阖了阖:“还能有别人吗?你家四个女儿,苦菊是唯一的人选了。”
言外之意,甜沁要入谢府为妾。
咸秋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事实上,换妾的事还没来得及跟谢探微说。
她本来要说的,但隐隐发虚,话到嘴边,偏偏不知怎么开口提。
好在,谢探微没再追问。
微妙的直觉已隐隐指向一个不好的结果,以谢探微的敏感,很难不知。
先帝朝,谢家最显赫时曾一日封五侯,远近闻名的五侯之家。
谢探微的父亲去世早,并未赶上封侯,谢探微也就没资本和别的子弟一样声色犬马,及冠之年默默无闻读书,积累学识和能力。
渐渐的,朝野上下视他为恪守儒道、卓异俊茂之士,将他奉为成为道德楷模,朝堂地位也突飞猛进,成为了执政的大司马。
余家当时客居在外,为求回京百般拉拢于他,将嫡长女余咸秋相嫁,求他为余家说好话,求他立余家嫡长女酸枝的女婿淮南王为太子。
后先帝驾崩,他如约立了淮南王为帝,在一片肃然庄严的即皇帝位诏书中,淮南王于先帝棺椁前跪地受印玺,君临天下,余家嫡长女余酸枝成为了皇后。
往事已矣,不好再提。
但余家出尔反尔,令人心寒,攀了其它高枝,便视他从前对他们的恩德如敝屣。
……
余烨名落孙山,余家本该颓靡,却因与新科许氏结亲而重获生机。
未来朝中大员是余家女婿,余家也荣耀,在朝中的支柱又多了一根。
余元频频夸赞自己慧眼识珠,先见之明,弥补了余烨落榜的缺憾。
相比之下,许君正如一颗冉冉上升的政坛明星,而谢探微是个逐渐沉下僚的前朝外戚,孰轻孰重明眼人自掂量得出。
朝廷该重新洗牌了。
甜沁搬去了绣阁,专心待嫁,每日忙着试嫁衣备婚书,事情千头万绪。
许君正刚刚考取了仕途,要忙着拜恩师、结交同僚,应酬很多也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