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身将下颌抵在她肩背位置处,紧闭双眸:“没有……娘娘说得每句话都对。是臣、是臣想错太多……”
四年,四年的时间里他都执着于那自以为是的真相,而那一心只想为他讨个交代的人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他都相见不相识。
他真是个蠢货。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为故人,为自己复仇、讨个交代。
在经历过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之后,他深以为那群在背后密谋祸事的人都是阴诡之人,而与这样的人厮杀拼争用他以前的那套君子之礼是万万行不通的。
所以他归来之后用同样的阴诡手段面对所有他以为的为害过他的人,哪怕是现在他身边追随他的人也同样支持他在复仇路上抛弃仁善、抛弃以往的君子风度,所以他将自己彻底变成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人。
可是现在,他方才知道原来他以前君子的模样还深深印刻在她的心目中,就像是用尽力气抛弃的爱物,他以为无人在意,却原来有一个人一直将它小心翼翼地珍藏。
而如今那人将那物再捧于他面前时,他双手已然污秽得不配再接过。
徐卿安心如刀绞。
上官栩任由他拥着她,她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她能听见她耳侧发颤的呼吸,亦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虽不知他因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她仍是被他牵动心绪,不自觉抬手抚上他的后背。
她话音中带着安抚:“哪里想错?这些话我以前都没有告诉过你,你如何会有机会想错呢?”
正因如此,正因为你没有将这些话告诉过我……
他将她搂得再紧了些。
她当真觉得他奇怪。
“你……是不是有话想与我说。”她试探着问。
“没有……不!”他立马改口道,手上力道再一加重,“臣想告诉娘娘,臣对娘娘不存利用之心,臣愿从此以后只为娘娘马前卒,只求娘娘以后……能够信任臣……能够相信臣今日所说的话所言非虚。”
他强劲的力道和他炽热的呼吸一起将她包裹,她所处的不过方寸之地,他的所有情绪尽数洒下时她根本无处可逃,就被浸泡,就被感染。
她眼角不知为何也跟着酸了酸,唇角扯出苦笑道:“嗯,我相信你。”
她经历过情深似海的过往,见过男子真心情浓的模样,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相信他。
贴着他耳廓,她声音轻柔:“晏容,这一次我们便一起将我们想做的事做成吧。”
他闭着眼,低低地应:“好。”
见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便推开他的腰慢慢拉开一段距离,虽他双手仍是搂着她的,但好在他已不再抱得那么紧,不再抱得像要把她融进骨子里那般。
其实,上官栩觉得他今日的情绪竟比昨日在榻上的还要强烈,且榻上诸多行为都与情。欲摧动有关,就这样她都觉得他现下强烈的情绪远超于当时。
她是相信了他刚才说的话,可是她也同样地不理解他的那些蓬勃情感因何而来。
不过她也没问,只抬指擦拭过他脸上残存的泪痕,关切道:“你好些了么?”
只那一问,原本被他按压下去的酸痛之意再度泛上眼眸,他忙撇头,
看向了一侧。
可是这一瞥目他却又将目光落在了那幅被收起的画卷上。
“那幅画是花鸟图么?”
“是人像。”
徐卿安怔得看回来,上官栩却恍若未察,视线投向那画卷,目泛笑意继续道:“这画像有些年头了,听画师说画卷卷起来存放会比铺陈开要很多,所以大多数时候这画都是卷起来。”
说着,她静了静,转回头来看他:“你可是想问这画像里的人是谁?”她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一笑,“是先帝,我刚说了,他去得急,留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少,我便存了他的一幅画像下来,你莫要生气。”
“我能看一眼么?”他目光再度落回到那卷轴上。
上官栩垂眸片刻,沉吟道:“看吧。”
——
徐卿安离开立政殿的时候已是下半夜,青禾再次回到殿中时,见外殿无人,又闻兰香缕缕,便直往侧室去。
上官栩果然在侧室内的书案前,静静望着前方放下的画卷。
青禾朝那画卷看一眼,她记得之前离开立政殿时那画卷是卷起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