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气死了。”兰希幸灾乐祸道。
凭空冒出的私生子本就让人火大,竟然还妄想夺走他的位置,瓜分傅氏的继承权。傅衡渊将整个书房砸得稀烂,肆意发泄了一番怒火。
稍稍平静了一些,睁着赤红的双眼将那封律师函又一字一句过了一遍。他从小受的精英教育,自然能看出来其中的表述符合现行法律规范。
比如非婚生子女也享有继承权。
意思是——
傅家主一死,齐南星也能分遗产。
除非先立下遗嘱,将齐南星的继承权排除在外。
傅衡渊闷头就往老宅赶。
兰希见状,悄悄咪咪也从后座蹦上车,傅衡渊瞥了他一眼,没管,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一进老宅,爷爷,父亲,母亲,小叔,齐聚一堂。
傅衡渊能想到的事他们当然也能想到。由此延伸出两个重要问题。第一个,若不提前设遗嘱,齐南星是真能瓜分到傅家产权。若他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用些不留痕迹的手段将傅家主在立遗嘱前搞死,事态将无法控制。
由此延伸到第二个问题,立遗嘱。
傅家主作为掌权者,并不想在巅峰壮年时期立遗嘱,一方面傅氏的发展还在继续,遗嘱早立无法包含所有的房产股权。早立也十分不吉利,像是咒自己早死。一方面傅家有将第二顺位继承人,比如兄弟,放进遗嘱的传统。这传统本意是希望兄弟和睦,彼此有个照应,但经过异变,已成为一代代傅家掌权用此来拿捏自己的继承人使其忠心耿耿的棋子。
立的早,给傅小叔太多,自己有性命之忧,毕竟他死了遗嘱立即生效,傅小叔不可能允许自己被拿捏威胁着遗产一点点减少。
立的早,给傅小叔太少,挑拨兄弟间感情,生出些异心,更对傅氏的发展不利。
总之,傅家主不想立。
但傅衡渊肯定想立。
再不立齐南星就能分他权钱了。
他和母亲那么憎恨到牙痒的齐南星,可以分他权钱了!
矛盾由此而生,也是齐聚一堂的缘由。
各位堂表兄弟也陆陆续续到了不少,傅氏枝繁叶茂,又因为各种习俗传统,人际交往密切,权力勾稽关联。大家各怀心思,各有站队,遗嘱是事关所有人利益的大事,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得的羹更多些。
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有话,勾心斗角。
兰希是跟着来了解剧情进度的。看热闹只是顺带,总之没人将他放在眼里,这种场合他只是个边缘人物。但听了几嘴头就开始疼,他个性耿直,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烦躁地左顾右盼,瞥见傅老爷子的书房半掩着,身着中式开襟的人影一闪而过。
人声鼎沸间,傅老爷子的下棋书法品茶简直是救赎。
兰希偷感很重地钻进了傅老爷子的书房。
傅老爷子正在闭目养神,见他进来,缓缓掀开铺满褶皱的眼皮。
“爷爷怎么不去外面看看?外面挺热闹,商量的都是有关傅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兰希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藤编椅,一屁股坐下。他心情不错,话也说得轻佻。
“都是些身外之物。”傅老爷子操着高深莫测的腔调慢悠悠又闭上眼。
这把给你装的,兰希嗤笑了一声,这会儿又不是那个把兰希拉进深渊只为情敌的孙子体验他当年爱而不得的那个他了。
“我和我爷爷不像,很多人倒是说过我像我奶奶。”兰希突然道。
傅老爷子睁开眼。
“傅爷爷认识我奶奶吗?”兰希挑眉。
“你想问什么?”傅老爷子沉声道。
“我是爷爷的孙子,也是奶奶的孙子。傅爷爷在缔结我和傅衡渊的婚约时,有没有想过天上的奶奶得知你的险恶用心,对你心生怨念呢?”
傅老爷子枯木般的手指还搭在扶手上,下一瞬,手猛地颤动,指甲在木头上刮出短促刺耳的声响。
浑浊的瞳孔急速收缩,露出大片骇人的眼白,他僵在那里,如同一尊古老的石像,被惊雷劈下,外表虽然完好如初,但内里已然完全崩裂。
“你……”他吐出一口浊气,“你知道了。”
“啊,知道。”兰希说。
“知道……知道……”傅老爷子紧紧握着扶手,关节用力到发白,五官开始狰狞,狰狞的神情带动他深深的皱纹揪扯出诡异的弧度,“知道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人死就是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想让她活着吗?我就是要让她恨我!我就是要让他恨我!”
还挺有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