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司愚本身就吃得少,她无所谓地将盘里剩下的红薯全部推到了卢箫面前,然后若无其事地走掉了。
“我在监狱里吃得还不如现在多呢。”她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
卢安也趁机把今天的鸡蛋塞到了姑姑手里。
本来盘中就没什么东西,打算一会儿抓田鼠充饥的白冉轻轻微笑着。虽然她的脸颊也深深凹陷下去,但表情中的温暖与欣慰到达了顶峰。
只有绫子。
或许是安逸生活过惯了,绫子对现在倒有诸多抱怨。而且像是故意刁难一般,她总是喋喋不休地冲卢箫抱怨。
“为什么不回柏林?时总元帅肯定不会让我们挨饿!”
“你想回的话可以回去,我回不去。”卢箫冷冷回应。现在的她极度厌恶“时总元帅”这四个字。
“每天都是这些,这日子没法过了!”绫子开始哭哭啼啼。
卢箫一开始还会安慰她几句。但后来实在听得多了,就直接怼了回去:“我在大和岛上连续吃过一个月的鱼和虫子。院里或许有菜青虫,要不要尝尝?”
绫子吓得脸色发白。光是想想那些虫子就能夺走她的魂。
“绫子!箫箫好心养我们,我们没资格胡闹。”路过的凯瑟琳责怪地瞥一眼闹别扭的绫子。她现在是卢箫的忠实拥护者。
绫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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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粮还是不够。
但能换的东西已经换完,没什么可以再拿出来换的东西了。
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一家免遭蝗虫的毒手。因为那栋房子的地理位置比较偏,世州军丢刚好忽略了他们家。
卢箫偷偷观察过那家人的仓储情况,可以判断出其口粮至少还能支持一年。
走到绝境时,尊严可以不要。
再这样下去,家里人要饿死了,尤其是本就身体不好的孩子们。
二月初的某一天,卢箫敲开了那家人的房门。
那家只有三个人,身强力壮的男主人和容光焕发的女主人,以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只有三口人的话,那他们仓库里的粮食够吃到猴年马月了。她也是经过了严谨盘算,才鼓起勇气上门借粮食。
开门的是五大三粗的男主人。周围的人都在挨饿,但他却胖得富裕,明显是因为粮食很充足。
男主人对衣着破烂的女人不屑一顾,就像暴发户对待穷亲戚一样鄙夷。他认为当今社会动荡,不想给出任何一点粮食。
卢箫表示想等今年五月玉米收获了,会将借走的粮食如数奉还。她的态度很诚恳,而实际上她也一直是个讲信用的人。
男主人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女人的话不可信,根本不想帮忙。
就在卢箫想继续尝试说服他时,大门粗鲁地关上了。
回去的路上,卢箫攥紧拳头。
走在一片荒芜之间,她迷惘地望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未来会怎样?她们会饿死吗?会吗?
她无比期盼三个月后的收获,可时间不能跳跃。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无比绝望。
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在如此绝境中,还能遵守道德吗?还值得当正人君子吗?她想起了过往,想起了曾经给予自身的期望,难过更加难过。
软绵绵的四肢忽然就轻快了些许。
回到家中后,白冉柔声询问她今天的情况。其实从爱人空手回来时,她便已经隐隐猜到了一切。
卢箫只是摇了摇头。
白冉脸上鳞片暴起,非常生气:“他们吃的那么多,却不肯分出一点帮助我们?”
卢箫抿抿嘴,说:“我们不能道德绑架。他们有拒绝的权利。”
白冉像看不争气的傻子一样看落水狗般的卢箫。
但卢箫马上扬起了头,灰眼珠开始奇异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