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一连数日酩酊大醉。
烛火长明,他房中却似永无天明。
几案上杯盏横陈,洒落的酒液弥散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他素来清冷自持,极少有如此放纵之举,如今却什么都不顾了似地,只要酒,还要醉。
众人谁也不敢劝。
枭安枭宁侍立一旁,数度欲言又止,终究皆化作了沉默。
纵是近身伺候的小厮们,也全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候在檐下,生怕稍稍行差踏错触怒了这位世子爷。
他不与人言,独独只捉着那只毛团般的小兔,低声同它说话。
醉眼迷离里,仿佛那团颤巍巍的小兔便是世间唯一能解他孤寂的寄托。
“你怎么这般狠心……”他下颌抵在兔耳上,声音低哑,酒气萦绕,眼尾泛红。
小兔哪里听得懂,只在他怀里轻微挣动。
穆琰眸光却愈发温柔,俯首轻轻吻在小兔脑袋上,似要将心底所有未出口的柔情,都倾泻在这一点点温暖之上。
他疯得愈发厉害。
或许连那小兔也受不了了。
某日,正值黄昏,送酒的小厮被酒盏砸了,骇地急着离去,匆忙间竟未将门掩紧。
小兔趁隙一窜,灰影一闪,竟倏然消失在回廊尽头。
穆琰伏案昏沈,醉意朦胧间依稀仍喃喃低唤着谁的名字。
直至夜风卷入窗棂,烛火明灭,他被冷风一吹,骤然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怀中,竟空空如也。
他征然一瞬,旋即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登时带翻几案,酒盏碎裂,他慌了神,四处翻看不见,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扇低喝:“我兔子呢?!”
屋外廊下候着的一众人登时噤若寒蝉。
枭安心下一沉,忙遣人去寻。
穆琰却已走出门来,他醉意未褪,脚步虚浮,却执意要亲自去找。
“世子爷,属下等自会寻回,不必亲劳……”
穆琰眼神骤冷,“滚开!”
话音一落,竟似疯魔了一般,披散着墨发,踉跄闯入夜色中。
枭宁不敢怠慢,立刻召集暗卫下令翻遍王府。
庭院深深,灯火次第点亮,一众暗卫齐齐出动,悄无声息地搜捕了起来。
月上中天,清辉如水。
终于,在西苑一处花园假山旁,暗卫发现了小灰兔的踪迹。
地上散落着染血的银灰色皮毛,碎骨参差,血肉模糊,早已不成样子。
那是小兔残骸,显然是被潜入的野狗啃噬殆尽了。
枭安俯身一看,面色霎时难看至极。
他不敢迟疑,立刻沉声下令:“搜查全府!一条野狗也不得留!一经寻见,即刻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