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钿眼皮子一跳。
“昔年,有人想要给皇帝表姐夫下蛊,
那蛊下在刀上,谁也不知。阿兄就那么挡了一下,心口这里——”张蘅点在叶瑾钿肋骨上。
刹那间,凉风侵入薄衣,透穿肌理,破体而过。
心脏狠狠一收缩。
“……被刺穿,流了好多血。”张蘅泪光点点,抱紧叶瑾钿膝盖,“比阿娘离开的时候,流的血还多。我以为他会死,但他没有。幸好没有。”
不然,她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叶瑾钿垂下的手一抽。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手臂,轻轻落在张蘅肩膀上拍着。
“可那蛊太毒了,它虽然不能直接寄存血肉之中,只能游离在皮下。但阿兄的肌肤,自此变得十分特殊,格外脆弱,很容易受伤。”
所以皇帝表姐夫才会那么在意他,不让他受伤,还勒令他戴上手衣、面具、护心甲等等,才同意他上战场。
“其实,我们都想让他退下来,不要再赶赴战场了。”张蘅的眼泪,将叶瑾钿膝盖浸透,凉意透骨,“可他不愿。他说,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不多,一是要将属于母亲的东西,从北宛拿回来;二是与嫂嫂相守一生;三是天下安定,河内清平。”
叶瑾钿垂眸,轻扯嘴角,呢喃道:“他的志向,怎么那么多年都不曾变更。”
赠她玉簪时便如是说。
“他说,前两件事情都办不到,最后一件事情,总不能轻易放弃。”她的呢喃太低声,张蘅没听清楚,自顾自说,“他还安慰我们说,这蛊毒并非全无好处。肌理虽然脆弱了,可伤口愈合变快了,也算不亏。”
叶瑾钿指尖轻颤。
康宁郡主小声嘟囔道:“张子美其人,向来如是。”
不愿亲朋担忧,便笑笑揭过。
“可是,我总见他深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张蘅苦笑着,垂眸掉眼泪,声音颤抖,“阿兄他,还是会痛的呀……”
*
“还疼吗?”
张珉端着炖煮的羊肉汤,坐在塌前,替叶瑾钿掖好被子。
她未醒,他便只是喃喃这么一句,替她擦擦汗湿的发,又端着羊肉汤离去。
“嗷嗷!”
小黄吠叫。
叶瑾钿睁开眼,张珉端汤的背影如水中幻像散去。
她扶着有些钝痛的脑袋,梳妆齐整,出门看看谁人来访。
那人她不识。
“客官,我是恒福饭铺的店家。”圆润得像一粒珍珠的店家,笑起来就像是弥勒佛,令人见之清爽,“给你送饭来了。”
叶瑾钿疑惑:“郎君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在你们那里买饭。”
她就不爱买饭。
店家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绝对没搞错,这是张白石先生家,你是叶小娘子,对罢?”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旁人买的?”
“非也,是你们家张郎君在我这里买的。”
叶瑾钿愣住:“我夫君?”
“你家郎君随军出征前留下嘱托。若是见你夜归,便可直接备粥食糕点或者鱼粉送来。”店家解释道,“我昨夜见你脸上带着酒气,便自作主张,多添了一碗醒酒茶。不过你放心,这个不收钱。”
他将食盒塞进她手中,匆匆离开。
做饭铺的人,哪怕不是食时,也不能离开太久。
叶瑾钿提着食盒入内,摆开一看,粥是葱花鱼片粥,糕点是透花糍、红枣糕、饆饠、巨胜奴与胡饼。
全是她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