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位陛下,倒是位心胸宽广的君主。
初初上位便下令广开言路,不管是对他直言上谏,还是对百官直言上谏,都无需畏惧。若是上谏得好,甚至还有嘉奖。
一开始大家还不信,但陛下学古人徒木立信,又惩治了几位不听上谏的老臣,百姓这才信服。
这也是为何老百姓畏惧相府如地府,却敢私议。
张珉还想给自己争取一句好话,但想起自己在公事上的确铁面无私,有时候甚至近乎苛刻。
他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劲儿搅拌浆糊。
“我来替娘子张贴画像罢。”
贴画容易不小心把手弄脏,天气还有些微凉,娘子还是不要碰冷水比较好。
看着丑得天怒人怨的门神画像,张珉不能跟娘子计较,心里琢磨着——昔年都说他和李无疾是双面杀神,如今怎能自己一个人倒霉呢。
李无疾那厮的画像也必须弄一个流传出去,而且要比他这张画更加狰狞可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珉也没太较真。
贴完门神像,叶瑾钿见他还不以为意,只好拉他坐在廊下一起读那本新买的话本子。
火炉、杯盏和薄毯备好,待茶汤色浓,她便把精心挑选的一段翻出来,塞到张珉手中。
“夫君,我有些眼酸,你读给我听好不好?”
怕他借口走开,叶瑾钿想要枕在他肩上,但想到他手臂有伤,不知会否牵连,便干脆趴到他腿上。
张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找来毯子盖住腰,又盖住她。
他欲盖弥彰来了句:“小心受凉。”
叶瑾钿趴着,仰头看他,催促:“那天狼后来做什么了?”
张珉被她一双桃花眼看得唇干舌燥,将书挪到近前遮挡一下,伸手去拿杯盏,喝上一口茶。
目光一定——
[时值仲夏,至漠北,烈日酷炎,可煎黔首。天狼择茶铺而坐,腐水滴地。店家栗然谓天狼曰:“君腰间头颅腐矣,可需换匣载之?”天狼不言,行人避之。有汉高七尺,嗤笑其穷措大者岂有余钱换匣矣。须臾,长锏砸落,汉头颅随木桌碎屑迸溅如飞雨……]
张珉读得皱眉。
娘子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粗暴血腥的话本了。
待继续往下读,随着天狼入军营,张珉似乎明白了这话本说的是谁,讲的又是什么事情。
他端着茶盏的手,气得抖了抖,险些将茶汤泼洒。
这又是哪里来的流言!!
第35章瞧瞧,她夫君吓得脸都青了!
好歹记得娘子还在怀里,张珉稳住,将茶盏放下。
这一天天,到底是谁那么闲,竟将流言与事实混淆,囫囵拼凑成一个新东西诬蔑他。
真是闲得慌。
叶瑾钿看他发抖的手指,绷紧的下巴,心里一软,不忍心逼他太紧。
她伸手将话本子拿下来,放到一边去。
人也挪动着,张开手抱住他窄腰,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夫君,我困了。”
手掌底下的脊背轻颤一下,随即慢慢放松。
叶瑾钿忽然有些愧疚,觉得书里的内容肯定吓着他了,便收紧怀抱,往他腰上埋了埋。
张珉以为光太耀眼,伸手将薄毯掖紧,用掌心遮住落在她眼皮上的光斑:“嗯,睡吧。”
他守着她。
叶瑾钿本来只是说说,找个借口。
可闻着自家夫君衣袖上淡淡的杏花香,她当真犯起困顿之意,迷迷蒙蒙睡了过去。
张珉不想扰她安眠,放弃喝水,等她睡熟才伸手拿过方才的书,仔细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