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钿低声说:“倒是不曾听他说过。”
“嗐。”张蘅也无奈,“他对着心——”撞上嫂嫂的眼睛后,她赶忙改口,“……新朋友,哪里好意思唠嗑家里那点儿破事。”
叶瑾钿想起昔年有些傲娇,被人刁难也不吭声的少年,不禁莞尔。
“阿兄……”她顿了顿,看向张蘅,“你介意我这样喊你的长兄吗?”
张蘅大方道:“不介意。”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叶瑾钿这才继续:“阿兄的确是个有傲骨有志气的人。”
想当年,她多次目睹军中老兵给他使绊子,满以为他一肚子学问,定会巧设谋计,让对方吃个大亏。
万万没想到,少年一声不吭,全吞下肚子。
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有些生气,才会冲动把对方按倒,扒了上药。
想起往事,她有些许恍惚。
眼前的黄土路在眼前骤然变得松软,将她拉回几年前大漠的沙丘上——
少年急步追她。
风沙打在他的面具上,“哐啷”“叮当”地响。
“甜甜……”少年正值换声期,声音有些粗哑,不喜说话,此刻却不得不开口哄人,“我没有浪费你的药。”
她那时脾气也没有现在平和,当即鼓着脸瞪他:“你存了心要挨打,还涂什么药!”她把手一摊开,“把药还我。”
少年没还。
他握紧手中的瓷瓶,藏到身后:“我那不是为了挨打而挨打,我是想习好躲闪的本领,才能保住性命,回来……”他转开脸,垂在身侧的手也收紧,“回来见你……和阿妹。”
那日的风沙很大,几乎要把少年的声音盖掉。
她没能听懂对方言外之意,只是觉得自己错怪了他,垂眸盯着脚尖。
脚尖风沙尽退,有桃花瓣滚过。
张蘅正说完张珉一路从小兵到副将的磨砺,说到他一扫军营老欺新的壮举,上任第一天就嚣张放下豪言:“欺负新兵蛋子算什么本事,有种来挑我。把我挑下来,副将就是你们的了。”
叶瑾钿能想象他当时的傲然。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朵完好的桃花,别在布带上。
“肆意欺负人的老兵被逐走,落影他们就这样被收服,后来又被彻底打服。”张蘅冲旁边凉亭努努嘴,“坐下歇歇罢。见此亭,桃林应当不远了。”
叶瑾钿点头。
步入凉亭,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女和侍卫,赶紧将凉亭包围,清扫铺软垫,还摆出吃的喝的在石桌上。
甚至还当场搬出红泥小火炉,去接山泉煮!
略略一数这群人,起码两百余。
她暗想,这就算不是公主,高低也得是个县主了罢。
身后侍女将背上的人抱到铺好软垫的美人靠上,张蘅松了松筋骨,还在说话:“长兄在大漠的那几年,为了激励我听大夫的话,就将你的事迹翻来覆去对我说。”
叶瑾钿看着侍女摆开的巨胜奴和雪白龙须酥,刚想咋舌,对方便提来一个木桶,从棉被里掏出冰来做樱桃酥山……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隔了半座山的回应,她迟缓片刻,才反应过来。
张蘅坐在石凳上,托腮看她:“你是我生命中第二个敢以柔弱之躯单挑众人的存在,我很钦佩你。”
叶瑾钿懵了:“啊?”
“你从南陵那等世外桃源出来,一路颠沛,险些连冬粮都没保住,却不自苦,还对我长兄说,若是麦子没收回去,入山狩猎也饿不死。”张蘅说着,还激动起来,“你还记得你对他说的那句话吗?”
叶瑾钿茫然摇头。
她只记得,初见便是对方出手相助。
张蘅清了清有些干的嗓子,下意识挺起胸膛,握着她的手道:“多谢郎君关心,只要人活着,其他所有的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不必替我担忧。”
叶瑾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