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瑾钿只摇头,目光从他腰间令牌上的狼图腾扫过。
后来援兵到来,分散张珉注意。
她怕自己久久不归,母亲会担心她,便先回去一趟,打声招呼,顺道把柴火放下,可也没跟母亲提这事儿。
只是再回去,张珉他们已离开。
两人谁也没在意这初遇。
以至于后来在漠北那个收获的秋日相遇,谁也没认出对方。
大漠相交三年,叶瑾钿目睹他从小兵一步步爬到少将军的位置,陪他在每个将士休息的间隙里,于军营内一角继续练,往死里练。
她在屋子里“哐哐”砸铁,他便在外间“唰唰”舞刀舞枪。
哪怕轮休的日子,他也会在沙丘中绑上重铁,自日升到日落,不懈训练马术、剑术、枪术、双锏、铁槊、戈、戟……
十八般武器,可谓样样不落。
别人练三五回的动作,他会练上上万次。
那时,她就坐在歪脖子树上或树下,翻阅那些老旧的锻造册子,笔墨不断记下拜访工匠说的每一句话。
三年满书箱,才编出一本心得笔录册子。
人人都当他是不世出的少年天才,当她是怪力取巧的军匠。
可是——
他吃过多少沙子,她清楚;她被多少火星烫过,被多少门扇拒之于外,他也看在眼里。
偶有时,张珉会教她射箭骑马。
漠北风沙大,射箭不容易,骑马更不容易。
天色稍晚一些,那风就使劲儿扒拉人的嘴唇,把门牙吹得冰凉,并且干巴巴的。舌头舔过,感觉像是粘在一块从沙地滚过的冰上,轻易抽动不得,好像一抽舌头就会掉下来一样,可那黏着的沙,又磨嘴皮子,磨得发红肿胀。
有时,叶瑾钿也会教他分辨刀兵用料。
不仅仅只是铁料,还有木料,动物的皮、筋、毛等等。
有时候为了得到一块好些的料子,还须得在霜气浓重的时候,蹲在山林中静候,或是趴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大半天。
那并不比骑马练功轻松。
其实张珉还想跟她学锻造简单的刀兵,只是苦于时间不够,一直没能如愿。
后来,大王子利用张珉母亲部落的狼图腾,将他诱去峡谷,推落滚石乱木,想要将他弄死。
叶瑾钿翻山找木料,发现林子被翻找搬运过石头,便顺着痕迹前去相救,却与他一起被困峡谷之下。
那时正值隆冬,漠北冷得像一把巨大的刀。
天地苍生都是它待宰割的肉。
叶瑾钿半背着伤了眼睛,无法正常视物的他,走过几百里长的峡谷,才找到出口。
三年日夜相对,知心相交,互通理想。
十余日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这教少年如何不动心?
往后风沙喧天的夜,他便偷偷用缴获的玉料,一刀刀将少男心事刻上去,刻成一朵桃花,一朵杏花,隐晦传达满溢到无处安放的爱意。
领军前往西南之前,他将刻成的白玉簪送到叶瑾钿面前。
而且,当时张蘅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求医之道,亦在西南。
张珉必定要走这一趟。
此去不知多少年,他其实从未想过,让少女放弃当前军匠的身份跟他离开,也没想过直接向她上峰东方九江大将军把她要走,不经她同意便共赴西南。
他知她志向,所以不愿以己度人。
于是,只递上刻满少男心事的白玉簪,欲说还休。
可从小流离的豆蔻少女,哪里懂得这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