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停稳,楼清知逃也似的跑开了。
冬日的风刮走眼边的泪,泪痕风干在眼角,楼层管家探头,楼清知绷着脸淡然地抹去。
他快步跑进电梯,没有等任何人,电梯门一合上,他立刻扶着墙壁弯下腰,胃里的酒一点点蒸透他的身体,连同骨子里的厌恶一起从毛孔中溢出。
他像一颗腐烂的苹果,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已发黑发臭,电梯叮咚一声后,他脱掉外套丢在门口,开门、锁门、直奔浴室。
身外之物摔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楼清知摔进浴缸,他等不及热水,任由冷水浸泡发抖的身体,他怕冷,但更怕被小树林里湿黏的热包裹。
他反复搓洗胳膊,嘀咕着: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做不到像于淼那样男女通吃,也做不到于淼的洒脱,他不想当异类,可他在哪里都是异类。
楼清知捂着脸,他想家了,但他不知道回哪儿,“家”只是他脑中虚构的安逸之地罢了。
“二爷……?”
陈元弋担忧地敲敲浴室门。
“别管我!”
楼清知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
陈元弋乖乖地走开了,月光洒在屋子里,楼清知从臂弯里抬起头,门口有一块狗洞似的阴影。
陈元弋跟块面包似的蹲在角落里。
楼清知穿好睡衣,带着满身寒气走出来。
陈元弋抬起头,满眼都是腿,他不敢说话,静静地守在楼清知身边。
楼清知在浴室,他就蹲门口,楼清知窝在落地窗前,他就蹲在他脚边,做一块安静又乖巧的面包。
楼清知靠在窗前,月光下,他侧过头,高楼之上,将寸土寸金的大湾区揽在怀中。
他在心里暗暗地哄自己:要多多的钱,少少的心事。
陈元弋站起身,阴影落在他身后,他弯下腰将温热的手掌贴在楼清知冰冷的腿上,他坐在他脚边,两根眉毛轻轻聚拢,“二爷是想家了嘛?”
楼清知冷冷地对他招招手,“坐过来。”
陈元弋乖乖爬到他身边,一双晶亮的眼睛小狗似的望着他,楼清知在他眼里看不到杂念,只从他透亮的眼眸里看到自己颓败的脸。
“二爷。”
楼清知顺着他的胳膊枕下来,不禁想到:如果陈元弋知道他对男人有感觉,大概会头也不回地跑开吧,再忠诚的小狗,遇到拿刀的屠夫也是会害怕的。
到时候他身边空无一人,再无人陪伴。
楼清知屏了口气抵抗鼻酸,这屋子很大、很贵,也很空,不开灯就阴森可怖,就像楼府一样,他一个人住着害怕。
陈元弋习惯性揽住他,自发调整为最佳抱枕,“二爷……”
楼清知还是不理他,身体里隐隐作痛的欲望快要裂出碎纹,他只能用沉默扬汤止沸。
陈元弋不再叫他,开了窗边的小灯,轻轻拍他的后背,像平常哄他睡觉一样摸着楼二爷柔韧的后背。
“陈元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