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远岫一如既往地早起、穿衣、洗漱。大门哗啦一声打开,屋内多了几个从前没见过的生面孔,转过隔着的屏风,已有一人悠悠地坐在桌前用膳。
“来了。”逐扬还是看了远岫一眼,只是就淡漠瞥过,便低头轻舀碗中的白粥。
远岫明显惊讶了一下,过了小会儿,在逐扬对面坐下。
桌上只三个碟子,一盘糕点,一小撮青菜,两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白面包子,没有吃过的痕迹。
远岫自重返宫中后,虽不是顿顿珍馐菜肴,却也没再吃过如此简单的早点。
见他愣了好久,逐扬抬头瞧了眼远岫,手中的汤勺与瓷碗碰撞,响声清脆,他轻飘飘说道:“我让宫人把每日的菜式都改了,以后就按这样的样式来,你没意见吧?”
话至最后,逐扬还装模作样地问了句远岫。
当然,得到的是远岫再一次的退步。
也不是不能吃,比起从前在宫外的日子,这几个菜算得上好了。远岫抓起桌上的馒头啃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吃,汤汁浓厚,一口咬下,流满全手。
逐扬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了远岫身上,将要伸出去的夹菜的手,僵硬地放了回来,剩了半碗的粥搁在桌前,不再去动。逐扬起身,去到了后间。
远岫是有些饿的,在对于吃上,他向来相来不忌。只是这些年金尊玉贵般的生活,将他养得多了几分奢靡。
再一次,简单下来,手中的肉包还是有些寡淡,远岫吃了几口,便下咽缓慢。
“怎么?不和胃口吗?要是没吃饱得话,等下早朝岂不是坐不住。”
远岫以为逐扬早已走远了,他蓦然出声,着实吓了他一下,远岫在心中感慨道,“好在没乱说什么话。”
“你…你怎么换上了朝服?”墨红色官服挺阔,走动之时,其上的暗绣流动,恍地刺灼了远岫的眼。
逐扬伸手弹了弹衣服前襟,许是他第一次穿,举止间动作有些不自然。
过得片刻,逐扬面色如常的地走到远岫旁边,又问了一遍,“吃不下?”
远岫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逐扬身量高大,从下往上看去,双目正微微眯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吃饱了。”远岫放下啃了半个的包子,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在逐扬愈靠愈近时,一个侧身,像条灵活的小鱼,扭着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耽误了时辰,小木子,快来收拾下。”小木子守在屋外,听到唤声,小跑了进来。
逐扬视线扫了过去,顿时将他定在了那里,小木子试探着走近了几步。见状,远岫立时拉过小木子快步到门外去。
盯着两个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逐扬没有言语,神色晦暗不清。
高台上,远岫正襟危坐,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余光却落在最为不同的那人身上,逐扬独独站在众朝臣的前面,
一改在远岫面前的张扬,逐扬同众臣一齐向远岫行礼。
在浩浩跪下的朝臣中,远岫望着排排背影,松了口气,他暗自镇定下来,照着往日上朝时的流程,开始走起了过场。
台下陆续有人上前禀报,远岫听的有累了,若是换做平时他可能会发会神,今日他打起精神,至少不像之前那般,偶尔需要让他人重复说上几次。
“今年呈上来的粮草比往年的少上三成,除去宫中开支和内库存储外,余给边地军府的不多。”
“那怎么办?粮草不够那不是吃不上饭了。”远岫率先发问。台下一片沉寂,远岫意识自己话语不对,转而又问道,“何人?有良计。”
从开始到现在逐扬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听到此处,他动了动,“西塞连年征战,将士为护卫丰泽领土,保护边地百姓出生入死,如果个个都饿着肚子,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听到逐扬的话,远岫觉得有道理,“那要不然就把粮草先给西塞。”
“不可。”在殿中最末处,一道声音蓦地响起,所有人齐刷刷看去。
一人站了出来,乍一看,远岫觉着熟悉。那人先是鞠躬,接着说道,“边地不止西塞一处,南湾,北海俱是,若是厚一处而薄一处,总会有将士寒心。”
那人说话间,远岫已认了出来,是金越。
这些日子忙碌,远岫都快忘了金越回城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匆忙安排了下去,给金越封了个五品官职。虽品阶不高,却也可留在城中,不必再回南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