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怀风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条理清晰,语气中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但是想让我跟着你的指令,去喜欢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左怀风不是个有道德的人,相反,他不择手段。如果没有喜欢过这个人,他为了生存下去,绝对会按系统说的那样暗恋任务对象。可是如果不爱这个人,他还是左怀风吗?
左怀风不知道。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天地间万物都会失色,从此眼中再也难入他人,更何论再喜欢旁人。这是对爱者的侮辱,更是对被爱者的轻佻。左怀风对对方的喜欢早在漫漫岁月中演化成了习惯,构成了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系统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左怀风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他从空中往下看,数十米的高空,掉下去必死无疑。
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系统的声音终于变了:【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落地窗,左怀风没有回答系统,他去了另一间屋子,这里的窗户是正常的、可以拉开的,也没有防盗栏。
正值五月底,温度已经上来了,热风带动左怀风的衣衫鼓动,他遥遥看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垂下了头。
好高的楼层。
你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是恐惧还是轻松?
百思不得其解,左怀风也就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他顿了顿,苦笑了一声。
他想,江却尘,我们只能来世见了。
……
江却尘从医院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准确来说,是隋行的家。他去了海边。
这是一座临海城市,已经下午,蔚蓝色的海洋在橙黄色的余晖下波光粼粼,风吹过他的长发,海浪和他的长发朝同一个方向卷动,频率都很相似。
系统已经在他脑海里炸开了锅:【宿主的行为严重背离任务初衷!请宿主积极做任务!】
【消极态度不可取!请宿主正视任务!】
“你很吵。”江却尘说。
系统蓦然息了声。
他站在沙滩上,遥遥看着远处的海岸线,沙滩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都很轻,倘若不是时不时眨动的眼睛,会叫人误以为这是一座美神雕塑。
实际上江却尘什么都没有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经常会一个人望着一个虚无的点走神。
有的时候是侧躺在床上,入目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连桌角都被柔软的毛毯围了起来,杜绝了一切他会伤害自己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他会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去看窗外面。窗户也被封死了,在他第一次尝试跳楼后,用铁条焊死了。
有的时候他就站在地上,失神地看着紧关的房门。
门不是封上的,是他自己关上的。
站在海边走神还是第一次,从海上吹来的风不停把海浪推向江却尘的脚下,江却尘心里没由来很伤心,可是他却哭不出来。
从江却尘有记忆起,他就没有眼泪。无论是难过还是开心,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真实的眼泪落不下来,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倒是可以哭得梨花带雨。
他以为这是一种病。
江却尘从口袋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这是他刚才在医院顺过来的。
刀刃在黄昏下闪烁着细微的、好似有蛊惑性的光,江却尘抬起了手腕,他很瘦,手腕稍稍往前挺,就能看见雪白的皮肤下暗藏的血管。
他熟练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手腕上先是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伤口,而后那伤口才慢慢被鲜血染红,大概又过了几秒,鲜血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垂下了手,鲜血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
远处火烧似的太阳已经被海岸线吞噬了很多,只剩一点点尖留在外面,苟延残喘地炙烤着人世间。
划破伤口的那一瞬间并不疼,鲜血流淌的时候也不疼,只有后期治疗的时候会疼,但是随着鲜血流逝,会渐渐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出乎意料地,这个身体很虚弱。
江却尘想,根据他自杀过那么多次的经验,他很快就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