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劳烦您帮他看看——”
老大夫见这病人身穿红衣,又一身伤痕,不像是普通人,便请到了内间细细诊断,先叫药童拿了两丸退热的丸药,柴玉成服侍钟渊吃下。
老大夫心有疑虑:
“年轻人,这人是你的……?”
“他,他是……我夫郎!”柴玉成挠挠脑袋,名义上的夫郎也是夫郎嘛,“大夫,有什么不妥么?”
老大夫捋捋胡须:
“既然你是他郎君,那你便把他身上的疮口挑出脓血,洒上药粉,这药粉乃是老夫祖传秘方制成。只是你夫郎身为哥儿,不大方便。还有一事……你夫郎的右腿是否已经不能动作?怕是已经断了,必须静养。静养得好,也不能行动如往日利索了。”
柴玉成被塞了一瓶药,留在了里间。钟渊正满脸通红地躺在那木床上,口里时不时地喊着“外祖”“阿娘”之类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人的外衫给剥了,这件喜服上都是血,如果不是不方便,他早就想给人换了。衣服之下,是漂亮的□□。
柴玉成早在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清晰又这么暧昧地看另一个男人的身体,虽然钟渊是哥儿,但和男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钟渊整日习武,他的□□上肌肉鲜明,腹肌鼓鼓的,腰身劲瘦,实在是好看。
柴玉成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拍了自己一巴掌:
“你别太禽兽啊!”
人都还在躺着呢,发烧,以后还可能是个瘸子。
太惨了,也太可怜了。他怎么能有心思想别的?
他用布巾和小刀认真地给钟渊上起药来,不少伤口因为淋了雨红肿了起来,好在没有脓水。只是脚……确实肿得厉害,他之前没有注意过,钟渊也没醒来过。
“哎,受苦了。”
他给人换上叫药童买来的布衫,守着他退热。过了快半个小时,高官差来了,他先是说了柴玉成跑得太快,又见钟渊似乎有所好转,外加柴玉成给他单独的银两让他买酒和肉去,他才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呆,柴玉成给钟渊灌下两碗药,又拿了剩下的药包外加买了个熬药罐子,再休息一个多时辰,他们就得往回赶了。
“大夫,他的脚真的没治了吗?”
“老夫不敢妄言,不过他还年轻……要看命了……”
柴玉成眼见着高官差已经吃酒回来了,手上还提了些,他便要进里面把人背起来带回去。
哪知道他一进去,就看见钟渊抓着他之前处理伤口的小刀,想要往身上刺。
柴玉成眼疾手快冲过去把刀给夺了,他压低声音怒道:
“你干什么?!”
“我的腿已无救治可能,祖父因我而死,我活着还作什么?”
钟渊绝望地看了一眼柴玉成,他觉得有些可笑,往日花团锦簇,到最后在他身边的居然是右相的义子,敌人的孩子甚至比他的阿娘、阿弟要对他更关心。
柴玉成伸手把钟渊的额头探了探,已经不发热了,难怪他清醒了,还有力气折腾。
“钟……嗯,钟公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我和你家管家千辛万苦给你上药治病,今日我差点把马腿跑断呢,你得活着,就算是对我们的交代。你那天救了我们,让官差放我们走,今日也让我们报报恩吧。”
钟渊拧过头去,不看柴玉成的笑脸,泪水流了下来。
柴玉成也晓得他遭此大变,必然是心情不好的:
“钟公子,你可知我为何要陪你同去琼州?”
钟渊没说话,柴玉成自顾自地坐到了床边,收拾着那脱下来的喜服,还有药粉、小刀。
“我家也曾家道中落,真是生不如死。那时候我听闻一位曾在京城做过翰林学士和皇帝侍读的大官,他的一生不是在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他一路被贬到琼州,他却并未一蹶不振,还发现了琼州有许多新鲜的吃食,还写下‘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1的诗句。所以,哎,看开点就好。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柴玉成把东西打包,便蹲下来蹲在床边:
“来吧,我们回囚车上去,魏叔和弩儿还等我们回去呢。”
他等了许久,听到床上悉悉索索的响动。
终于,背上一重,是钟渊趴了上来。
一路上柴玉成都尽量慢点,不要让马颠到了人,他能感觉到肩头和背上一片湿热——应该是钟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