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淌过他深色的衣袍,转瞬就被吞噬殆尽,人影却纹丝不动。
卫怜被吓得呼吸一滞,脚下未留神,身子刚一晃,就被那人伸臂揽住了腰。
“小妹……我回来了。”
幽暗之中,卫琢的面庞模糊不清。唯余那双弯如月牙的眼,正笑吟吟盯着她。
卫怜心跳像是漏了一拍,随之愈发急促地跳动起来,在胸脯下咚咚敲着。
她虽站稳了,扶在腰肢的那只手却未松开,反而贴得更紧。掌下的炽热透过衣料,烫得她身子瑟缩了一下。
卫怜忍着这股烫意,不着痕迹避开那手,定了定神:“时辰不早了,皇兄怎的……等在这儿?”
卫琢的手臂悬在半空,空落落抬着,唇畔的笑似乎添了几分无奈:“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小妹有了喜事……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手虽未再碰她,但二人离得极尽,他一开口,那熟悉的冷香又缠绕上来。她能触到他滚烫的鼻息,胸膛分明起伏着,声音却愈发低柔得让她心中发虚。
此情此景,卫怜又哪里生得出半点欢喜。
她强作镇定,柔柔说道:“并不是要瞒皇兄,只是此事来得突然。”她说着,从犹春手中接过角灯,命她先回去,轻声道:“皇兄连日奔波,不累么?夜路难行,我先送你回去吧……”
她提着灯,不再紧挨着他,而是执意走在前面引路。
如此默然走了一段,卫怜才听见卫琢在身后缓缓问了句:“小妹怕生,又从未见过他,若是不愿意,我可以……”
“皇兄。”她脚下一顿,小声提醒:“这是父皇的旨意。”卫怜又想了想,话里刻意添了几分往日撒娇的意味:“等回了长安,我还想请皇兄替我把把关,带我去见见魏郎君呢。”
听出她话中的轻快,卫琢抿紧唇,掩在袖中的指节攥得发白。
“前方便是主道,小妹留步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极力克制,嗓音已然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抬起手,慢条斯理地为她紧了紧披风的系绳。
卫怜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随即垂下眼,不再看他。
二人分别后,卫琢步子越走越快,殿中宫人迎上前,他面无表情吩咐道:“磨墨备纸。”
随着他的话语,书房内灯烛渐次亮起,明明如白昼。
秋风拍打着窗棂,掀动案上的书页,惹得灯苗也随之摇曳,火光不断在他眸底闪动。
卫琢甚至顾不上更衣,提笔将书信写好,封上火漆后,递于身侧宫人:“送去给韩叙。”
与此同时,另一人躬身奉上一封信函,垂首道:“殿下临行前派人查的那枚长命锁,及当年送七公主回宫的农妇,已有眉目了。”
信纸似乎被雨水沾湿过,皱巴巴的,墨迹也晕开了些许,卫琢却读得极为专注,发颤的指尖将纸张攥得死紧。
他一语未发,细致将纸张一点点展平、收好。
想及卫怜方才的抵触,卫琢指节微屈,缓缓叩击着桌案,长眉紧蹙。
过了半晌,他吩咐宫人:
“派人去长安,接兰若过来。”
——
好歹是将婚事与卫琢说清楚了,卫怜送走他后,略微安心了些。
换寝衣的时候,卫怜仍觉得腰间发烫,躺下辗转了好一会儿才入睡。
奈何狸狸天凉爱黏人,生生将她压醒了一回。待到再次睡着,却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似乎被投入了一团永不熄灭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