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的城镇没人住,成了荒城倒还算好,可坏就坏在这里面不仅住着人,还活人、死人全都有。
首先映入李尘尽眼帘的,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或躺或卧、或残或缺,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神情还保留着生前的惊恐。
有些尸体的嘴巴现在还大张着,合不上,好似还在不断地哀嚎着,令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背上的人摔到地上,恍惚间,仿佛正有哀嚎、痛哭和咒骂声回荡在耳边。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些声音,甚至连天上的雷声都不知何时听不到了,周遭能听到的只有些许如同呜咽的风声。
至于那些活人,此刻望着她的眼神中都闪烁着警惕和畏惧的光芒,各个宛如惊弓之鸟,好似担心她会做出些什么不利他们的事一般。
李尘尽尝试想要同一些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好的人搭话,但结果就是她才往前走一步,对方便被她的举动吓的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甚至还有人随手捡起了附近看起来能防身的东西,或是木棍,或是砖块,又或是铁勺对着她。
李尘尽咂了咂嘴,虽觉得他们害怕的应该不是自己,但还是默默往后退了退,背着背上还未苏醒的人,绕过那些人,想要找个看起来还能住人的屋子先避雨歇息,不管什么事都等天气好了再说。
最后她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家医馆,虽说这医馆的墙壁上也满是裂痕,但也勉强能住人。
而最巧的是,她们进来的瞬间,外头正好下起了倾盆大雨,若是晚上那么一步,她们就该成落汤鸡了。
但坏消息也不是没有,就例如——这屋子漏雨。
李尘尽抬起头,看着雨水不断地从屋顶的裂缝和大洞滴进屋里,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在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漏雨,就像现在她们所在的小房间里,就暂时还未漏雨,只是有些漏风而已。
她将人放到床上,刚撩起衣袖,搭上对方的脉,这刚躺到床上的人,便陡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看的她都担心按照这个距离,会被他一口血喷到身上。
不过好在他现在并未吐血,只是抽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手腕,又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腿,显然是在检查自己的手脚筋是否还健在。
李尘尽道:“抱歉、抱歉……带着你一路找地方避雨,还没来得及挑你的手筋和脚筋……”
沈正渊没想到会有人用道歉的口吻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捂住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血,“你,你个疯子……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好歹是我将你背到此处,免了你成落汤鸡之难,你怎能如此对你的恩人说话呢?”李尘尽叹了口气,“不挑你的手脚筋也可以,你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我看看你神智是否还清醒。”
沈正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因此此时还有些呆愣,一时间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只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似是想要分析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又或是想看出她神智到底是否正常。
但很快,他便听床边的人悠悠地道:“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道历二二七六年,凡间不清楚……应当是乙巳年……五月十六日……”说着,像是担心她不信,还额外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可以多问几个人……”
看这样子,很显然,是真的很担心她会将他的手脚筋给挑了。
不过一听这年份,再加上看眼前这人看起来既比记忆里年轻,又比记忆里惜命,修为也明显比她记忆中要弱上不少的样子,她便十分肯定,他没有撒谎。
眼前的人是没错,只是她出现的错了,若她没计算错的话,现在应当是差不多七八百年前。
她随看过修真界的史书,但这段时期的历史记载语焉不详,且有不少残缺,后世的书中只记载着了这段时期三界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令修真界、妖界和人界都伤亡惨重、尸横遍野。
而这段期间的修真界也是千百年来最为鼎盛之时,但也就在这最为鼎盛之时,遭受的创伤也最重,陨落的大能和天才不少,许多秘法也都在这段时间里断了传承,甚至连七八百年后能与剑修界并列第一的法修界,都差点在这段时间里消失。
而最巧的是,她这位死对头就是法修界的人,也就是在这场不知名的灾难后,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法修界重新振兴,被后来的法修界弟子尊称一声“老祖”的传承之人。
之所以会这么说,好像是因在这段时间里,法修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死干净了,所以如果现在他死了,那些秘法也会跟着他一起下黄泉,之后也就不会再有法修界了。
所以他现在必然是不能死的,手脚筋也不能挑,实在是有些可惜……
李尘尽盯着他看了许久,在将沈正渊盯的后背发凉时,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又对着他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腕拉到面前,指腹紧紧地贴在他的脉门上。
分明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却令沈正渊突然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要将手抽回来,却发觉眼前人看起来病歪歪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用了十成的力气都未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怕是这手筋不保。
李尘尽抓着他的手腕,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脏腑受损、灵脉寸断、经脉阻塞……伤的这么重,竟然还没死,看来你当真是命不该绝啊。”
“你是医师?”沈正渊道,“还是说,你想用我试药,或是炼制成药人?你若想要将我炼制成药人,那我劝你现在就收手,或者趁现在将我杀了,否则我日后定会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