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灯一盏,垂散的幔帐上倒映两个纠缠人儿,影影绰绰。
约莫半个时辰后,荆野挑开纱帐,下床给王玉英倒水。一杯递过去,他也重挤回床上。等王玉英喝完,放了杯子,他才小心翼翼询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王玉英舌在口内抵腮,他这是怕她说话不算话呢。
“你什么时候休沐?”她问,只要被伺候舒服了,不介意给荆野小恩小惠。
“这个月是廿七。下月是十六,大暑前一日。下下月是初四,刚好立秋。”他立马全都告诉王玉英。
她被逗得一笑,思忖了下,廿七还好些天,那时候淑妃应该已经早回宫了:“要是廿七不下雨,就廿七,你我辰时在山脚的攀云亭碰面。雨大顺延。”
“好!”
*
五月廿七。
荆野昨夜观星,已确定无雨,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就来到攀云亭附近。他换了身京郊农夫最寻常的短打芒鞋,还戴顶斗笠遮面,却仍不敢一直等在亭中,怕引人注目,给王玉英带来麻烦。
荆野在周遭山中兜圈,到辰时才入亭。
王玉英还没来,他在亭中踱了两个来回,停下来望天,今日无雨,但也没什么太阳,阴阴凉凉的,刚好,王玉英不会被晒到。他想到这无声旋起唇角,更见远处来人,眼睛一亮。
王玉英今日葛衣葛巾,唇边粘胡茬,颈上粘喉结,蒲鞋竹杖,亦扮男儿。她与荆野相视一笑,缓步亭中。
荆野忍住想去牵她手的冲动,喘了口气:“你今日这打扮隐蔽。”
他再低头打量自己,也隐蔽,不会有人认出他俩了。
王玉英瞧见荆野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晓得他在为她考虑,不想她暴露身份——可真怕给她惹麻烦的话,就不该邀她出门。
说到底,他那一点求名分的心仍占上风。
王玉英一笑而过,男女之间什么都戳破就没意思了,这是她吃亏学来的道理。
她先出亭,荆野尾随。王玉英不回头就问:“今儿打算带我去哪玩?”
荆野笑着注视王玉英后脑勺,柔声道:“附近好玩的地方逛逛。”
王玉英闻言后仰,笑道:“附近出名的就是这座浮游山,难不成你要上山去?”
她转头仰望石亭匾额,攀云登山,便是此意。
荆野自然知道不能上山去,被王玉英揄揶,心里竟一点气也没有,反而觉得自己是有点蠢,抬手欲挠后脑勺,想起戴着斗笠,手重放下。
“这附近不是还有个浮玉湖吗?我们去游湖?”荆野笑着征询王玉英意见,好几位同僚都说浮玉湖如玉浮于地面,好看得很。
“那得往这边走。”王玉英笑着右转。
荆野瞧着,只觉她简简单单几个动作都英姿飒爽,无一不撞到他心坎上。
荆野快步跟紧。
二人来到浮玉湖,的确碧波荡漾,浮光跃金,可湖周遭一无水榭,二无树荫遮挡,太阳高照,已不似辰时那般凉爽,扑面的浪裹挟着滚滚热气,王玉英仅在湖边伫一小会,脸上、脖颈和后背就全是汗。
“太热了太热了!”她燥得没了顾忌,抬手扯领口。
荆野不是随身携带折扇的风雅人,赶紧摘下斗笠给她扇风。
风很大,但王玉英还是觉得热,那燥是从身体里往外喷的。她仰面问荆野:“我脸是不是全红了?”
荆野仔细瞥向王玉英——她向来越出汗越白,此刻肤如凝脂,纵使粘有胡茬,仍美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