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对!”江梅语气笃定,重没关系,这坠子大,皇帝喜欢。她多涂了粉,显得人白,口脂也抹得胭红。
江梅扮好时,庆福与一众内侍刚好行至门口,她笑吟吟招手:“快,快请公公进来!”
庆福看向贵妃,掩下眸中怜悯色,缓缓展开圣旨:“扶玉宫贵妃江氏,听宣——”
江梅欢欢喜喜跪下,庆福方念两句,她的笑就僵住,不敢相信自个耳朵,庆福再往后念,她缓过劲,心提高坠下,再提再坠,惶恐揣测,如此反复。待那句“庶人”宣判,江梅心就变成只往深渊里跌。
庆福念完,卷起黄绢:“江氏,接旨吧。”
江梅颓然坐地。
*
徐恒下了早朝,一直疾走,御书房在右,他却往左拐。庆福忙提醒:“陛下,书房在这厢。”
徐恒语气果断:“今日的折子且放一放。”
庆福分唇,愣了一步,而后追赶皇帝。
徐恒过月洞门,转幽径,九曲十弯,中有小屏遮挡,只闻脚步呼吸,瞧不见屏后来人,因此面对面快撞上,徐恒才发现迎面来的不是什么宫人内侍,而是淑妃及其侍婢。
淑妃屈膝:“参见陛下。”
徐恒下巴未压低,仅垂眼皮下瞥,须臾,冷道:“耳上这一对即刻摘了,不允再戴。”
淑妃闻言心中一凉,却又不明所以,徐恒转瞬绕走,临了拂袖:“平身。”
他走良久,淑妃宫中婢女才小心翼翼扶起自个主子。淑妃缓慢扭头回望,依然不懂,那日省亲回宫,面圣时就戴着这对耳环,皇帝并没有责备,反而夸她虔诚可嘉,赐了贡缎,今日怎么就不让戴了呢?
徐恒早忘记前一次相见淑妃戴了什么,心里只想北疆某日,他主动提起萤石低廉,倘若某日二人脱身寒苦,要让王玉英选一对贵的。
王玉英大笑:“那就送我一对桃红碧玺搭翡翠的吧!”
相似的耳环,怎能戴在淑妃耳上!
英娘若瞧见定会生气。
徐恒昨晚就想明白了,今日下朝,他要亲自到库房择选类似耳饰,要全天下最艳的碧玺,最绿的翡翠。他要把耳坠子带上浮游山,山不来他可以去就山,王玉英不肯回宫,他当主动奔赴浮游山,远胜那些扭捏徘徊,拐弯抹角的偶遇和等待!
徐恒一颗心雀跃得要蹦出胸腔,库房闷热不透气,他却始终处在亢奋中。
他仔细选了十来套头面并各色礼物,出库房里已过申时半,檐下雨落成帘,天上雾气,地上水洼。
“陛下。”庆福急急撑伞,徐恒接过自己打,匆匆赶回寝宫。他翻出半块白玉佩,系在腰间,右手轻拍白玉,又用掌笼罩。
这回齐全了,徐恒脸上浮现满足的笑:“知会下去,明日罢朝。”
庆福正愣怔,听徐恒急急又道:“办完随朕出宫,去一趟王记炸丸。”
庆福忙道:“陛下要吃丸子,奴差人去买即可,何必让陛下冒雨。”
徐恒摇头,不,他要亲自买给英娘。
许多百姓冒雨出来过节,来往车辆为避免打滑冲撞,皆行得慢。徐恒见状噎了下,也只得命令车夫慢行。待到王记门口,队排长龙,他又不愿行特权插队,撑伞自排到队尾,等买到萝卜丸子已过酉近戌,夜色渐浓。
徐恒看一眼黑天,照这样下去三更前到不了玉清观。
“拿蓑衣和雨披来。”徐恒下令,接着抽出侍卫腰间佩剑,砍断马车套引。待蓑衣雨披送至,将带给王玉英的礼物搭上马背,罩好雨披,他自个穿蓑衣系斗笠,轻骑出城。
雨雾茫茫,更兼天黑,按理视线不佳,徐恒今晚的眼力却出奇的好,直奔浮游山——之前是他错了,见着王玉英,他会向她赔不是,任其责罚,从今往后他会多换到她的位置思考。风潇雨晦,乌天黑地,莫说道观,就是浮游山的轮廓都瞧不见,徐恒仍旋起嘴角,神采奕奕:英娘,朕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