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也怨过,恨过,绝望过。
如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却是他们站在她的身后,让她不要哭。
或许血缘,终究还是斩不断的羁绊。那个曾经的家,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子温暖的地方的,让她心底又酸涩又感动……
此刻,她突然就释然了。
陶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祈愿,不管是爹娘,阿奶,弟弟妹妹,还是徐泽,她只愿每一个她珍视的人,都能一生平安。
忽听得外头有人步履匆匆,还不等她开窗去看,陶老爹就带着草药郎中叩了门过来,陶枝忙起身腾开地方,好让郎中看诊。
这草药郎中年近六旬,身形削瘦,只见他落座后从药箱里取出脉枕,伸出三指按在徐泽的手腕处,片刻后又拨开他的眼皮,捏着下颌打开嘴细观。
众人都紧张的围在床榻前,那郎中将脉枕收好,站起身说:“这孩子脉沉无力,多有阳气虚弱之状,其他并无大碍。老夫想着他应当是劳累过度引起的晕厥,说明了一点就是睡过去了,但比旁人睡得久些,沉些。”
“大夫,那他几时能醒?”陶枝问。
“说不准,也许今夜就醒,也许要睡到明日。他还年轻,身子恢复起来快,醒了再好好将养两天就好了,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听了郎中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陶老爹掏了诊费将郎中送出门去。
陶阿奶让陶桃把饭菜端来,一碗稀饭,一盘素炒萝卜。
陶老爹回到堂屋,和陶枝交代道:“女婿没什么事我们就回了,你把饭吃了去。”。
“那你们……”
“这阵子农忙,不吃三顿没力气干活,你去叫我们的时候才吃罢午饭,这饭菜你奶本就是给你做的,吃去吧,我们走了。”陶老爹接过袁氏手里的儿子,抱在怀里往外走。
陶阿奶和陶桃也跟着出去了。
袁氏拍了拍陶枝的手背,“你好好照看着女婿,自己也注意别累着了,明日过中秋,我让二丫给你们送点饼子来。”
“好,娘,我送送你。”
“就几步路,你不必送我,再不吃饭菜等会都凉了,我出去的时候给你把院门关上。”
等袁氏一走,屋子里就空了下来,陶枝匆匆吃完饭,就回卧房守着徐泽。
一整个下午,他连眼皮都没动过。
夜里陶枝也是伏在他床边看着的,看累了便睡过去了,夜里又冻醒了一次。
她担心他半夜醒来要喝水,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卧房里,只好又搬了一床被子来,在床尾找了个不会挨着他的地方躺下。
直到村子里的鸡鸣声将陶枝吵醒,徐泽都还没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陶枝收拾好被褥,开始一天的忙碌,得闲便回房间看看他。
这会子她刚看完他出门晾衣裳,徐泽就被阳光照得眉头皱了起来。
徐泽睁开眼,思绪放空的盯着屋梁看了好久,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到家了。
他撑着床坐起来,发现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还散发着皂角的香味,身子裹在被子里软乎乎的,像陷在一团云里,床边还倒着一碗水。
只是这样,幸福感便汹涌而至。
他起身喝了半碗水,趿着鞋子推门出去,站在堂屋的门槛处,看院子里那个正在晾衣裳的女人。
朝阳透过树影,一道道金光斜斜洒在这方整洁的院落,她逆着光,细小的尘屑在她周身飞舞,整个身子像被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人间最寻常的一幕,在他眼中竟如画一般,让人如此贪恋,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