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懿出声打断了红菱的话:“抱歉。”
她终于意识到,不管拥有再先进的思想还是再超前的灵魂,统统都无法改变一个封建时代最本质的东西。
因为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即使当年她等到殿试放榜再离开大梁,贺研秋这样毫无关系背景的寒门学子在世家大族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寒窗苦读数十载不是他的勋章,出类拔萃的成绩和考卷却是他的催命符,达官贵族的权柄势力则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温嘉懿觉得难过,觉得可惜。
难过以贺研秋的才智谋略和抱负志向,他明明会粉身碎骨为大梁江山做出一番事业。
他会如愿以偿娶到年少心爱的人,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纵然后世青史无名,他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可惜系统给她的任务虽然顺利完成,但无法改变看似成功实则通向失败的结局。
听到这句抱歉,红菱好像明白什么,微微一怔。
下一刻,温嘉懿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掷地有声,经久不散。
“但既然我来到这里,便不会再让你重来第十五次。”
她会让那些人如愿付出惨痛的代价。
“……”
夜空中飘起细碎的雪粒,纷纷洒洒打在两人的狐裘上,只消片刻便被融解。
一青一黄的身影隐没在街道尽头,连同温嘉懿的话也弥散在一阵风中,无影无踪。
那是时空管理局对新公历时代所有人类共同的训诫,也是她牢记于心却不曾真正领悟的东西。
或在此刻,初露端倪。
“为千万人,出生入死。”
*
回到裴府时,书房的烛灯还未熄灭。
庭院中积雪已清,温嘉懿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檐下悬挂的烛灯向四周散发朦胧的光,裴璟披着一件松垮的青色外衣,腰间系着宽松的白帛腰带,墨发散在颈后,安静地坐在楠木椅子上翻书。
闻声,他微微抬眸。
这副景象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温嘉懿柔和安宁的视线投向裴璟,他也恰巧不偏不倚看向她。
目光在刹那间交接,温嘉懿将狐裘解下搭在腕间,冲他礼节性地笑了笑:“殿下这么晚还没睡?”
裴璟指腹翻过一页,眸光温和道:“在看书。”
温嘉懿缓步上前,和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自然地从裴璟手中抽过那本书。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笑了声:“郑伯克段于鄢,殿下看了半天竟还是第一篇?”
谎言被她戳破,他习惯性道:“抱歉。”
“我不喜欢听人道歉。”话音落下,温嘉懿像是想到什么,唇角的弧度缓缓敛起:“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