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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说家(第3页)

李和铮笑出声:“您看我们都紧张得不敢说话了,赶紧开始吧。”

大家都笑笑,这才交流起来。

台下的机位都就位,主持人在台另一侧比手势,舞美在对讲里喊变光倒计时,骆弥生在导演的示意下,把李和铮推到了最前面。

新晋李老师上次登台是去领普利策奖,这回竟然伪装成教育者了,自己都觉得招笑。

他在主持人说完开场白后,从容地迈步上台阶,在瞩目下拖着瘸腿,每拐一步都迎着数道闪光灯,坐到了最中间的沙发上,坐下后才冲台下那些曾经的同僚们、来旁听的学生们,点头致意。

一片低低的惊呼。毕竟他今天的男模造型和背后的战士照片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李和铮双肘支在沙发扶手上,双手交握,好的左腿收回来,瘸的右腿伸出去,比起一左一右两位坐得笔直来参“会”的,他纯粹是参“谈”的。

谈什么,全是骆大夫给他准备的盲盒。

在主持人吧啦吧啦地介绍过他的情况后,李和铮接过传过来的话筒,举在嘴边,顿了顿,先笑了。

作为此刻场上最了解他的人,骆弥生心想,这不就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就想笑”的那种笑吗,真是完蛋了。

果然,青年教育者李和铮老师开场第一句就像是来砸场子的:“其实我不觉得我配坐在这里。我并不完全认同我教育者的身份。”

小范围的哗然,闪光灯哗哗响。

“如各位所见,”曾经的王牌辩手一句话炸场后侃侃而谈,“在过去十年间,我一直生活在战争附近,我所从事的职业在一部分人眼里,具备某种强烈的教育意义。那是因为,在我们约定俗成的语境中,战地记者肩负着揭露战争真相的使命。一旦谈及使命,它总是高尚的,英勇的,伴随着时刻准备壮烈牺牲的无畏精神。”

李和铮稍作停顿,甩甩手里的话筒,又笑笑:“实际上,对我来说,那只是在我二十岁出头不知天高地厚时,唯一能接受的一种生存手段。”

台下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时我自命不凡,想我应当去最危险也最自由的地方,自由到连生命都不能由自我掌控,去探寻、验证我生命存在本身的意义,去过让我在二十三十乃至五十年后、回首过往,认为我没白活的那种生活。于是我去到了许多在座的各位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见到了许多人类不应该用肉眼见识的场景。”

李和铮接过骆弥生递到他手里的蓝牙线控,翻页的同时回头看。

大屏上,被放大数倍的照片撞入他的眼睛。他惊觉,他甚至可以精确地记得这张图摄制在哪里、哪天,他配了什么样的文字,传播覆盖了多少国家……

——也门干燥荒凉的街道上,战火中的人们摆起了市集,一位老妇人的摊前蹲了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孩,他们在观赏老妇人种在巨大导弹外壳里的花。

李和铮没有说话,扭身背着台下的神情肃穆,是那些震惊于他的演说的人们看不到的样子。

——黎巴嫩难民营的孩子们在布满弹孔的断壁残垣中,有的孩子还在用砖头在地上画线,有的孩子已经开始跳格子,背后,看守他们的大兵正在给手中的机枪上缠捡来的彩色飘带。

——染血的破旧衣服,残缺的书本,碎了的转笔刀,和一堆砂石,右上角一只沾满血污的脏手。

——血迹斑斑的胸口特写,半块怀表中依稀可见的一家人的合照。

——浓烟中,一片朝着镜头发射来的弹片碎片。

李和铮心想骆弥生真可以啊,他电脑里那么多照片,净挑了些能装逼的大作。

硝烟早就再次弥漫在他周身,他回去了。这些照片何尝不是定格了每个过往的他。

他出了满手的冷汗,喉咙发紧,几乎握不住话筒。

骆弥生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眉心微蹙,去捏他的手臂。

李和铮轻轻摇下头,平复片刻,转回了身,在再次激烈起的闪光灯下,冲着台下微笑,语气上听不出任何破绽:“所以,列位,很抱歉,作为一名新晋教育工作者,基于我过往的所有经历,我尚且没法说我在教学工作中怎样顺应时代浪潮。在战火纷飞处时代二字本身不具备意义,他们被我们的时代抛下,他们也被定义成一个时代。这浪潮中既有你,也有我。”

他又顿了顿,尽力克制着恐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为自己的演说收尾:“但我现在确有一方讲台,勉强也算教书育人。我带着我这门《战地报道实务》的编者的期待,用前人的经验、我自己的经验,去教授。而在我之后,前赴后继奔赴战区的后辈同僚们,在所谓的浪潮中,是淹没他们,是托起他们,我们没人能给出答案。新闻求真务实。以上。”

刹那间掌声雷动,许多人起立,把手举得高高的,想提问。

李和铮尽力不让自己把那些手当成投降的双手,不动声色,把被汗打湿的话筒递到骆弥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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