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老爷善心大发。
捡了他,没叫他饿死掉,但也只是送给瞎眼无子的老伯照顾。
迟久小时候总弄得一身脏。
摸爬滚打,哼哧哼哧,身上沾著尘和土。
像个泥猴。
卿家那样的地方,体面人家,连家僕的小孩都是整洁规矩的。
没人喜欢迟久。
他又脏又笨,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
天生的晦气鬼。
迟久不服气,追著別人,说他有姓。
小孩们冲他做鬼脸。
“那也算姓?大抵是戏院哪台艷曲的词吧?你要学那里的词去做流鳶吗?”
迟久气得砸了石头过去。
小孩们不跑了,人高马大的几个,拽著他揍了一顿。
迟久鼻青脸肿的回去。
阿伯问他怎么了,他用袖子蹭著脸,说想要个名字。
这事不算难。
包裹上的“迟”成了他的姓,名字呢就从诗里选一个。
阿伯眼睛看不清。
普通人呢,大概就取个旺財狗蛋,之类好养活的贱名。
可阿伯不想啊。
他觉得诗文雅,让迟久从诗里选一个字做名。
迟久啃著窝头。
擦著眼泪,赌著气去看,却越看越迷糊。
他不认识。
没上过学,诗又复杂,生僻字多。
迟久看得头晕。
眼泪不掉了,窝头不吃了,只顾著头疼。
忽地迟久看见一个字。
眼睛一亮,指著那个字说:“我要这个!”
阿伯是看不见的。
他叫来別人,別人好心念出来。
“久別离……別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
“你要那个久字?”
迟久猛猛点头,久字简单,又是標题。
看著阔,好写。
阿伯沉默著,嘆气,“就不能换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