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萧厌唇边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女人直视前方尧山,扯开话题:“绕过这座山,就是迅鹰旗。想去看看吗?”
“特勤在哪里,哪里便是曲昭的方向。”
萧厌笑了,这一回她哼笑出了声,慕容烟微愣,一时无法领会笑意背后的含义。起码,她幽绿的眸底,的确有愉悦的痕迹存在。
“你很聪明,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你一直如此。”
留下这句话,萧厌调转马匹方向踏入小路,慕容烟紧随其后。四面的山挡住绝大部分寒风,其余的也皆被萧厌挡下。山间回荡着马蹄声,又不单是马蹄声。。。丝丝缕缕的狼嚎穿过云杉枝梢,拂过慕容烟脖间,留下一阵冷风。
本能地,慕容烟抬眸看向眼下唯一可依赖之人,马匹提了速,由尾随变作了并肩。风带来一人的笑,慕容烟慌乱瞥向一边,果真是萧厌!那笑像是被小孩子逗笑后留下的戏谑,慕容烟忍不住蹙眉,这是她为数不多在萧厌面前暴露情绪。
不知究竟多少头狼,藏在雪后,藏在云杉后,在山间驰骋,紧紧尾随着她二人。
萧厌驰骋的速度明显加快,慕容烟咬着牙,不明白眼前女人是几个意思,总不能是作为孩童的恶趣。被迫无视颠簸,慕容烟从未骑马如此快过,她紧握着缰绳,把握着平衡,不至于在逃离中摔下来。
每当她好不容易和萧厌并肩,没过一会儿,那女人都会再度加速甩开她,任由狼嚎在身后哀嚎着,催命般打乱慕容烟的思绪。慕容烟怕狼,怕一切威胁到她活着的东西。这种怕在过去名为厌恶,她厌恶,亦能轻而易举让厌恶的东西消失。
反对她的势力,威胁她凰途的存在,都该死!怕,没有活路!
这一次,女人眼底重回狠戾,一次次被压制的狠戾侵蚀慕容烟眼眸,她不再抱着和萧厌并肩的目的加速,而是超过她,让她成为落在后面的人!
寒风灌入鼻腔,慕容烟呼吸不稳,更要命的是颠簸感愈发严重,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去落个半身不遂的结果。向未知的领域驰骋,不管前路有什么,不能被落在后面。
不能被落在后面,所以要成为太傅最优异的学生。不能被落在后面,所以不放弃手中权力,牢牢抓紧它,为天命凰女的预言,更为前半生的腥风血雨。她不会输!她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退让!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没有回顾萧厌一眼,仍由马匹跃过萧厌,让她成为处在身后的人。
久违的释然几近冲破胸腔,寒风,颠簸,狼嚎,她通通感受不到了。慕容烟很想吐出一口气,像萧厌面对尧山时一般。她不能!她不要止步!向前!再向前!向有路的方向走,不要停在原地!
风吹得女人思绪模糊,隐约听到有人唤她,慕容烟没有止步。她全身的力气宛若被这风吹走,原先跟在萧厌身后,不必面对,也不知恼人的风,竟如此烦人。。。后悔吗?不后悔。。。不会后悔,永远,不要成为身后的人。
不要看到她的背影,要她直视自己。。。
“曲昭!曲昭!”
大脑一片放空,谁在唤着自己,为何自己握不紧缰绳,为何身子向侧边划去,为何看不清眼前的路?为何,永远与死亡只隔着一条细线,稍有不慎便会跨越。
云杉气息,何处来的云杉气息。。。尧山生了云杉,高达数十丈,四季常青。。。
萧厌出了一身冷汗,马鞭飞扬,马匹犹离弦之箭,还不够!不顾后路,踩着马背借着轻功直逼慕容烟,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揽住她倾斜下的身子,将她护在怀中。棕红的马匹依旧不停速,任凭萧厌紧拽缰绳。
萧厌吹出哨声,拽着缰绳让马被迫转弯消耗它的体力。随着她的哨声,山中隐藏的东西终于露出真容,争先恐后地疾跑而出,拦住前方路。
数十头狼有序堵住前路与后路,马匹不敢逾越,只能跟随萧厌的指令转圈,女人脸色冷冽,抱紧慕容烟的腰,让她的后背贴在自己身上,减少她的冲击力。
狼嚎此起彼伏,棕红的马喘着粗气,终于停在了原地。
“曲昭!”
萧厌将昏迷过去的慕容烟抱下马,停靠在石边,这才注意到她唇角的血痕。
眼前女人本就肤白若雪,风的摧残,更让她面色惨白,唯有唇边的血痕艳丽。萧厌怔怔望向她,再度回神,她的指尖已不知何时佛开了血痕,血痕像一缕炊烟,淡然了色泽,却不灭那股争强好胜的本源。
萧厌忽地笑了,非嘲讽,非冷笑,非戏谑。
“曲昭,在漠北,第一个尊重你的人,竟然会是我。。。”
她喃喃的话语被风吹淡,像散开的血痕,轻而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