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魏庸为例,继续深入剖析:
“在战场上,杀死一万名魏军士卒,我大秦或许也要付出三千锐士的性命,以及海量的粮草军械。”
“但,买通一个魏国的大司空,只需要些许黄金,以及一些他想要的、虚无縹緲的承诺。”
“前者,我大秦会痛。后者,我大秦……毫髮无伤。刀剑会卷刃,粮草会耗尽,生命会消逝,但黄金……只会换个地方存放,有朝一日,终会流回我大秦的国库,甚至是他们亲手奉还。”
“如今,魏庸死了,韩亦变天。”
吕不韦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惋惜,
“我们在魏国的罗网据点被拔除了,这无所谓,只要有利益,总能找到新的合作者,些时间和金钱,总能再渗透进去。可魏庸被拔除了,魏国的军队,就有了获胜的可能。”
“此刻继续与合纵联军硬拼,能不能贏?当然能!但我大秦的士卒,要死伤多少?粮草军械,要消耗多少?这『成本,就变得太高了。”
“成本太高,利润太薄,甚至可能亏本。从『生意的角度看,这时就需要及时止损,找下一个风口。”
听完这番话,嬴政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棋局,已然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曾经以为的大国征伐,是金戈铁马,是气吞万里如虎,是属於英雄与王者的热血澎湃。
然而在这一刻,华丽表象被无情地撕开,露出了其下最真实、最丑陋的內核。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利益置换,以及骯脏齷齪、甚至下贱卑劣的阴谋与背叛。
然而,吕不韦的教学,还未结束。
“赵王偃,活不久了。”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微笑著,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嬴政瞳孔一缩:“相父何出此言?”
吕不韦端起茶杯,幽幽开口:
“因为他废黜了与正妻所生的长子嘉,改立了新任王后的儿子迁为太子。而有了储君,君王就有了可替代性。”
“因为,赵王偃活著,那位娼妓出身的王后,就永远只是王后。可若……幼主继位,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代掌王权,將整个赵国都变成她掌中玩物。”
庭院里静得可怕,只有虫鸣声,衬得这番话语愈发阴森。
吕不韦微微前倾,低语道:
“一个野心勃勃的王后,想要成为一个掌控实权的太后。王上,您说,她会怎么做?”
“轰——!!!”
嬴政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最末端,一路直衝天灵盖。
他惊得险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幼主继位!太后掌权!
吕不韦这番话,看似是在赵王后,可听在嬴政的耳中,却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说他那位日益沉溺於权欲的母亲……赵姬!
吕不韦,和自己的母亲……他们不也正是“幼主继位,权臣与太后代掌王权”吗?!
而他的父亲,庄襄王,亦是壮年而死,死得……何其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愤怒,瞬间攫住了嬴政的心臟!
他甚至感觉到了窒息!
看著嬴政那瞬间变得煞白、甚至有些扭曲的脸,吕不韦脸上的阴森尽散,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温和:
“所以啊,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