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狠狠咬着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家小姐哪儿受过这种气?老爷夫人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最是宠爱。生活虽谈不上锦衣玉食,但也算富足。
可自从一个多月前老爷病逝后,一切都变了。
老爷生前心慈仁厚,所有俸禄、甚至是给小姐积攒的嫁妆,都用来赈济灾民、收养孤儿、开办学堂,直到老爷离世之后,小姐才发现家里连给夫人抓药治病的钱都没了。
树倒猢狲散,之前县里那些巴结他们的有钱富户,此时也都翻脸不认人,一个个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只想用钱把小姐买回家。
小姐把家里都翻遍了,只翻出一张与忠勇侯府的婚约。这份婚约,如今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淼淼忍住哭腔:“小姐,我看这忠勇侯府也不是良善人家,您真的要嫁?”
婉儿左右看了看,轻声道:“自然不是。”
淼淼一愣:“小姐不是在家给秋婶儿说来嫁人,然后寄钱回去吗?”
秋婶儿是燕母的陪嫁丫鬟。
婉儿笑了笑:“那都是给秋婶儿乱说的,实际上……我是来退婚的。”
高门士族的联姻,不过是为了壮大家族利益,婉儿父亲从十几年前就一路被贬,忠勇侯府自然不可能再遵守婚约,婉儿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忠勇侯府颇有名望,如果因为燕家落魄了就悔婚,虽然上京人都心知肚明,但终究显得过于刻薄和无情,落了他人口实,面子上过不去。
婉儿:“但如果是我自己提出退婚,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对外说,是我燕家自己觉得高攀不上,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样既不损声名也不影响日后世子婚配之事。”
如此,她就有了可乘之机。借用退婚之事,让对方出点血。
侯府要名,她就要利。
只要有了钱,母亲就有救了。
婉儿打开窗,雨后微凉的空气透了进来,心里悬了一个月的石头落地后,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雨后的天空分外澄澈,婉儿靠着窗户,遥望天边的明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晨湖边阁楼上的那个人。
实际上,她是记得这个人的。
当年离京时,她都快五岁了。当一月前看见婚书的时候,记忆深处突然浮现出一位少年,心里也流过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隐约记得自己唤那人为哥哥。
秋婶儿说,当初燕谢两家关系极好,她儿时很喜欢跟在那个哥哥的身后。但是自从燕父被贬后,他们就没打算再让她嫁去上京,所以从未告诉过她有婚约。
婉儿从胸口取出一枚玉佩,这块玉佩原本和婚书放在一起,当初被父母一起收起来了。
她盯着玉佩上那个“谢”字,看了许久,不由叹了声气。
她得尽快见到侯府世子,退婚的事情,必须尽快当面和他说才行。
深夜,上元巷。
一个男子踏步如飞地冲进屋子里,声音气得发抖:“子瞻,现在上京城里到处都传遍了,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儿拿着婚书来了上京,在侯府门口大闹了一通!”
“只不过……她好像要嫁的,不是你。”
桌案上,谢之霁笔尖一顿,晕湿了墨染。
“派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