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接着一根……他加重力道,化温柔为冷彻,掰开她紧锁的、央求似的手指,旁观她身躯滑下、如布般坠落在地。
郑昭仪颓坐地上,思绪乱作一团。
适才的宫人已于不经意时遣离。离了魏玘,她再无支撑。
她湿着睫,掀起难得真实的泪眼,去看身边的高影——青年迎光而立,眉宇如刻,似了无生机的玉像,又似无所不知的神祇。
许久之前,魏玘就知道了。
他所遭遇的危险与行刺,并非全部来源于太子,近有四成乃郑氏所为。
甚至,连郑昭仪方才抚过的手背,也留下了郑氏所致的伤痕。
郑氏的目的,是要趁他羸弱、青稚,推他入深渊,让他濒临绝望,再予他庇护、给他希望,做他唯一的恩人与靠山,换他长久的忠诚和驯服。
这个办法足够狠毒,也卓有成效。实施三五次后,年少的皇子很快就上了钩。
那时的魏玘确实相信,郑氏当真是他的盟友与家人。
所以,他倾囊回馈,谨遵郑昭仪教诲,与郑氏族人交好,为郑氏子弟的过错而善后,甚至动用皇子举荐之权、推举郑氏后人为官。
只可惜,郑氏的手脚不够干净,到底露出了破绽。
在魏玘暗中探查、获知真相的一瞬,满怀的信任犹如尖刀,为他刻下入骨的厌恶。
而今,光阴如梭,峰回路转。经历了无数个韦编三绝、履薄临深的日夜,他终将那厌恶炼锻为剑,抵住了仇敌的咽喉。
他不必再虚与委蛇、曲意逢迎,因他羽翼已丰,足以将郑氏吞入腹中。
——只要他们审时度势,学会服从。
魏玘眸光幽邃,凝视着呆滞、颓败的妇人,任由寒光爬上眉峰,泛着近乎冷酷的慈悲。
“母亲教过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他退开一步,又旋身,向殿外走去,只将冷沉的话语留诸旁人。
“我可以宽恕您。”
“但我希望您端正自己的态度。”
……
离殿的路途格外漫长。
莫名地,魏玘的兴致并不算高,思绪也隐约碎乱。
他早就知道,郑氏狼子野心、别有图谋,只可利用,不可深交。终有一日,他会与郑氏兵戎相向,将之牢牢攥入掌心。
只是,这一日真正到来时,他却并不如预想般酣畅,只觉心口淤堵,好像沉沉地压着什么。
是什么呢?魏玘不知道。
他只依着本能与惯例,边走,边思索,复盘方才交锋,权衡此举得失。
如此凝着神,周遭的景致便慢下来了。
入宫前,他为保万无一失,已向川连、聂若山等人做过交代。众人各自离府,此间排布便万无一失,本不该令他心神不宁。
魏玘淡淡想着,神色几无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