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热难耐。
一列和谐白高速动车组缓慢停靠在陵城高铁南站。
广播响起安全提醒,林砚随人流刚下车,便接到了陆跃明打来的电话。
男人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今天特意来接她,号码跳跃,她按下接通。
听筒里先传来震耳摇滚音乐,随之是他淡淡嘲讽,“我说远道而来的林大小姐,今晚的聚餐您还去不去了?”
人来人往,林砚不悦凝眉,忽略对方语气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十分钟到停车场。”
陆跃明口中的聚餐由陆林两家联合设宴,名头有二,一为流落在外的她接风洗尘,二为两人商议婚事细节,如今她只能去。
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九零年代,陵城部分医院实行母婴分离、新生儿集中管理的护理形式,却因管理不规范,导致新生婴儿被错抱的概率陡然增高。
很不幸,她就是其中之一。
亲子鉴定上显示累积亲权指数大于一万,医生专业解释,她和另一位鉴定人林秉山系为父女关系。
林砚并不认可血缘即家人的传统思想,也不执着于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随意打破平稳生活。
因此,她郑重其事地向亲生父亲表达自己没有回陵城的想法。
但林秉山不这么认为。
他花了一个月游说她,又花了一个月斥责她不孝,最后一个月彻底失去耐心,安排人三天两头来家里闹事,养母心脏不好,整日胆战心惊,几度晕厥。
有的时候,林砚真弄不清楚,林秉山究竟是想找回女儿,还是趁机发泄女儿被别人抱走的怨恨。
为了保证养母秦茵生活无忧,她拜下阵来,答应认祖归宗。
作为交换,她向林秉山提出两个条件:一,她要继续发展手头上的非遗刻纸传承;二,不能阻止她和养母继续往来。
林秉山爽快地同意了。
但她没想到他也有条件,她必须要代替养母突然消失的女儿,嫁进陆家,体面地维系两家良好的生意场关系。
以利益交换利益,很公平。
如果对方的确是良人的话。
十分钟后,露天停车场。
林砚轻松地找到了陆跃明的车,一辆显眼的迈凯伦蓝色超跑。
男人坐在主驾驶,闭着眼身体随车内音乐左右律动,金黄色发梢与双手在空中指点乱舞。
没等他听完,她大力敲响车窗,对面闻声抬头,原本懒怠的眼底明显流露出意外和惊艳,是那种男人天然的,不加修饰的,赤裸裸的凝视。
没见到人之前,陆跃明对这位乡野长大的林家千金没有半分兴趣。
乡下人么,就算读书好考上陵大,见过四年世面,肯定也改不掉骨子里养起来的那股土气。他都能想象到对方大概模样,面色蜡黄,头发硬得像草根,不知道要浪费理发店多少药水做软化,才能达到柔顺效果。
更别提,为了省钱,放着时速更快的飞机不坐,非要在性价比更高的列车上坐半天。
因此,他一开始言辞拒绝了母亲来接她的提议,后来耳根子被磨烦了,他也起了坏心想来捉弄对方一番。
但眼前的这位林大小姐不太一样。
就算隔着车窗玻璃,深琥珀瞳孔依旧清澈深邃,不算标准的桃花眼清冷温柔。五官并不算上乘,但组合在不施粉黛的脸上,出奇的清爽和谐。
陆跃明突然觉得,吃惯大鱼大肉,偶尔尝尝清粥也不错。
他连忙关掉音响下了车,顺手拎起她脚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了那么久的高铁,累了吧。”
说着,拧瓶水递过来,“天气这么热,补充点水分。”
林砚隐隐能猜到对方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食色性也,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爱看长得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