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枫的记忆还停在不友善的大娘与大爷,还有有虫子尸体的稻草,怎么再一睁眼就到了这种光景。
军营,是他理解的那个军营么?
难道这祝洵发现他是男子了,怎么发现的,自己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忙低头自查了一下,衣服完整,还是从前那身,这身穿了好几天了,感觉都有些不干净了。
祝洵看到了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觉得他可能会担心自己的身份在军营中多有不便,可现在不适合长言,只能挑重点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有人发现不该发现的事情的,包括你的……而且这是安南军,都是从南边过来的,应该也不会有人认识你,无事的。”
顾小枫体会了一下这句话,大概理解了一下,关键词在于祝洵还是会保护他,那也就是说他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改变,祝洵并没有发现他是男子。
那带一个女子来军营干什么,总不至于像陈爷那种变态一样,有看男子化女子,或是女子扮幼童的怪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从前对祝洵的判断没错,她确实是个单纯的正义之士,之前承诺的帮他调查父亲之约并不是逞一时口快,她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付诸行动了。
顾小枫之前趁势假扮女子的戏谑已经消失殆尽,他向来徜徉于上京的污浊之气中,习惯了虚伪恶意的嘴脸和机关算尽的相处,总觉得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是交易大于一切的。
所以刚开始他想让祝洵帮他时,第一反应不是陈情说理,而是习惯性觉得,总要交付出点什么,可自己当时身无长物,那就借着婚约交付一些传统意义上的女子纯真,如果他没有,那就伪装一些出来。
之前他以为祝洵帮自己是因为“正义心”作祟真吃这一套,可现在看来,她只是在做自己觉得该做的正义之事,那点旁人在意的女子纯真,柔弱依附,祝洵根本不以为意,不然也不会带着一个女子来军营。
昨晚本是最好的机会和祝洵陈明情况,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不省人事,现在这个境遇,还怎么说。
祝洵倒是明白顾小枫的无所适从,虽他是将门之女,但毕竟养在闺中,就算是比常人有些胆识,也背负着为父亲平冤的义气,可一下到这种境遇,总之是不知如何是好的。
祝洵本来想昨晚和顾小枫说明白自己是女子的念头也浇灭了,顾小枫只是担心自己就已经够慌张了,不能再让他多顾虑一分了,她要做他举目无望时还能依赖的坚实:“我们是兄弟,兄弟,明白么,记好了,在军营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干什么,赶紧走听不到么?”
管事的驱赶把他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连忙都站直了身子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祝洵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自己队伍所在的宿营,只剩下他们三个,四营四队竟是驻扎最远的宿营。
另外那个瘦瘦的小哥离他们远远的,低着头走着,祝洵想到刚才把他推开,一时有些不忍,这瘦弱的小哥本就被管事的责骂,如果让他觉得作为管事归为一类的营友也嫌弃他,那实在是太伤人了。
祝洵友善搭话:“这位小哥,刚才感谢你扶我哥,请问你怎么称呼?”
那小哥受宠若惊:“啊……不用……真的不用这么说,我叫姚凌,从小我娘就叫我小四。”
祝洵道:“我是祝洵,你可以叫我阿洵,我哥叫小枫,以后我们就是同袍了。”
姚凌面露小心翼翼的喜色,连忙往祝洵身边移了两步:“你们真好,你们是我到现在遇到最好的人。”
祝洵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都好,都好!”
姚凌赶紧想贡献点什么似的来感谢祝洵的好意:“我刚才在那边听其他人说,四营四队有问题,总之就是不太好,我们分到那里可能会不好过,我给你们提个醒。”
祝洵也有这个感受:“果然,大概是个病弱残老之队吧,可能是觉得我们几个落在队伍之后,那人就低看我们。”
姚凌摇头道:“不是的,我听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
祝洵还刚想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四营四队就到了,让祝洵明白自己完全相反了,这个营队不仅不弱,而且看起来非常强悍,尤其是最远处坐着的那个满脸横肉膘肥体壮更是威武。
而营地里零零散散着还站着许多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他们听到祝洵他们的动静后,不怀善意的眼神打了过来。
祝洵看呆了一瞬,之后下意识觉得眼前之景实在不堪入目,尤其对于顾小枫这样的女子而言,冲击力可能太大了。
于是连忙伸出左手,挡住了站在自己左边的顾小枫的眼睛,但转瞬一想,这动作太刻意了,可能会惹人怀疑,于是又伸出右手遮住了站在自己右边的姚凌的双目,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没办法遮住自己的。
她这一套滑稽的动作实在是张牙舞爪,那些精壮的汉子个个都嬉笑了起来。
尤其最远处那个坐着的,更是亮着嗓子喊道:“呦呦呦,来了三个小白脸,其中有一个还想吃独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