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许的是我师兄顾清的家门,他长得特别俊,后代更不会差,而且我那师兄自少年就志在庙宇,听说最近已经做到镇北大将军了,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为人刚直,勤勉克忠,总之是非常不错的门楣!”
祝洵只觉脑袋炸了,她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何道人的侠义之气,更是立志做江湖第一女侠,怎么可能嫁人。
更何论嫁给这种名门望族,那条条框框可不得把人拘紧了,何道人为何如此害她,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从小也算是离经叛道,为了行武做侠日常简装示人,免不了有些嘴闲的人会挤兑她没有女人家的样子,更有不相熟的会把她认作男子。
她无意与人争辩,只是觉得那些人也是被既定的现实拘住了,他们之所以那么想,是因为他们日常看到的大侠都是男子,同样的,目之所及的女子都在闺阁之中,所以便认定女子只能是那样的。
但她祝洵就要身体力行地让他们看到,女子也可以行武,女子也可以着简装,女子也可以做大侠。
她以为她的这点心思和抱负别人不懂,而何道人这老头再清楚不过,却不想有一天何道人也会让她去嫁人。
何道人看着震惊到快哭的祝洵,面露愧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婚约的事是为师先前太过迂腐了,终归要看你的意见,为师包括师伯在内都不会强迫你,但是毕竟是多年之约,你若是想退婚,还是应该去上京与师伯当面言说比较好。侠义之人就算再超脱游弋,也不可自行毁诺,可惜我这身体一时半刻也……”
祝洵连忙追问:“你意思我可以自己去上京么?那我去退婚,我会去恭敬地和师伯言说清楚。”
何道人忽然伸出手来摸了下祝洵的头顶:“你长大了,是不该把你束在闽州,管在身边了,无论是上京还是别处,未来总要你自己去看去想去悟,而且你那师伯有大本事,年轻时很多事情就比我想得透,你见了他兴许会有大长进。”
祝洵莫名觉得老头意有所指,毕竟过往十年他从不让自己踏离闽州,但如此一朝不仅冒出一个不清不楚的婚约,还允她能出闽州,甚至可以到千里之外的上京。
但这点疑心很快就被能够脱缰而去的兴奋遮盖住了,要做游侠自然就应肆意江湖,她早对闽州之外的地界心猿意马。
祝洵很快打包了行李,申请了路引,还带上了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婚约契书,临走之前,何道人讳莫如深地塞给她三个颜色各异的急救小锦囊,说什么如遇急困就打开来看,祝洵左耳朵听右耳多出的接过锦囊,头也不回地快马加鞭地前往上京。
上京城外。
南城门下排着络绎不绝的马车按序进城,那马车的车辕足有一人高,车厢的装点更是尽显精致,就算是闽州城里最富有的田绅也没有这么气派的形制,而上京只是城门楼口,这般显贵的马车,竟是数也数不清。
祝洵有点叹服于上京的繁华,但也有些困惑,她一路行来,沿途城乡可以说是赤地千里,比闽州还差之过远。
但入了上京的地界后,这颓败和繁荣就像是有了明显的界限,整个上京幅员,好似巨大的虹吸,聚集了普天下所有的美好与钱贵。让祝洵一时分不清,到底眼前的繁景是幻觉,还是前几日看到的颓败是梦境。
祝洵丈量了一下城门的高度,是她脚法可以跨越的程度,但上京城墙却莫名升起一种威严,让她想放下江湖气,多讲些规矩,大概是常人面对美好的事情,都会心生顾忌,发自内心的想去维护,想去尊重。
祝洵在城墙边找了个茶摊休息,想着观察一下入城的规程,避免轮到自己时出了错惹麻烦。
茶摊很简易,零散的五张桌子,竟然都坐满了,唯二有空座的桌子,一张坐着三个粗莽的汉子,另一张则坐着两个很文弱的白面少年。
祝洵犹豫了一下,和文弱少年拼了桌。
却不想那两个文弱的少年竟颇有惊色,她坐下那一刻,他俩便往更远的地方瑟缩了下,但桌子就那么大,那点挪动只是聊胜于无。
祝洵思索了下,想着难不成他俩看出来自己是女子,所以才如此设防,不免心中腾起一丝共鸣,还是上京人见多识广,忍不住就多打量了他们几眼。
然后很快发现了一些破绽。
这俩白面少年未免过于细弱了些,行止也十分扭捏,更别说其中一个的耳垂上赫然有孔洞。
以祝洵的历来经历判断,只有女儿家才会佩戴耳饰。
于是就离更近去观察,恍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绝非洗衣皂角的气味,应是刻意熏制的残香。
祝洵几多观察后,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应是女儿身。
原来是同道中人,和她一样喜爱简装,祝洵有些难为情,往常她总责怪别人看衣饰看外表妄断性别,没想到自己也会犯这样的谬误,实属不应该。
对方似是察觉到了祝洵的打量,其中一个更瘦小的那个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为何要靠我们如此之近?上京城下天朗坤坤,难道还有人敢公然行轻薄之事么?”
祝洵:“你叫我公子?”
趁着祝洵讶异的间隙,那个有耳洞的少年扯了下瘦小少年的衣袖,对着她挤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们兄弟二人与公子同桌也是缘分,小弟他太年幼,说话没有轻重,公子莫要多想错意。”
最先开口的那个瘦小少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慌张的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祝洵在那两人的身上逡巡了几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们并不是喜爱简装,而是在刻意男装,简单说就是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