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刘睿闲闲靠坐在垫着丝绸褥子涂着金漆的紫檀木高背椅上,手上拿了一根纤细的青竹杆,对着面前十几名正在劈叉的美貌宫人指指点点:“你,双腿要直,还有你,腰背要挺。”一杆子朝一名头朝前倾的宫人抽过去,“目视前方,头尽力后仰。”
宫人负痛,努力将脖子向上拉伸。
内中一名身段柔软仿若无骨的紫衣美人,两条大长腿紧贴地面摆一字马状,纤腰后弯,后足弯曲抬起,雪白足跟贴至前额,姿势甚是销魂。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萧文渊看得也有些发呆。
紫衣美人保持不变姿势,片刻后放下后足,平身,露出一张明媚笑脸,唇边一颗小小美人痣,对刘睿娇声软语道:“殿下,奴婢真的是不行了。”
刘睿笑着站起身:“都起来吧。”一手去扶紫衣美人盈盈一握的柔软小蛮腰。
紫衣美人就势不胜娇羞倒进他怀里,闭上双目。
她是伏波将军马援德的嫡孙女马璨璨,已经皇后点头名正言顺列为东宫储妃,只缺一个封妃仪式。
文渊仿若无视,脸上水平如镜,微笑着对刘睿道:“想必是公子的《恩泽》舞曲已成,开始训练了吧。”
刘睿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还能谱曲。文渊有时会想,若不是生于帝王家,公子或许能够谱出流芳千古的乐曲。
刘睿笑着放开紫衣美人,对文渊道:“父王大寿将至,什么礼物于父王来说都不稀罕,不如献上一首自己作曲的舞曲。”朝众宫人一摆头,“都下去吧,每日照此练习,一旬之后配乐。”
文渊对马璨璨看向自己的哀怨而又忿忿的目光无动于衷,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相对于自己不清不楚的舍人名份,马璨璨的地位实际在她之上,对此她既无奈亦尴尬。
刘睿板着脸问文渊:“刚去了何处?说好的由你来训练这群木头宫人。”
文渊语气不由自主带了些许尖酸:“公子亲自训练这些顶级柔软木头效果更好,我看公子简直是得心应手。”
刘睿看了她一眼,在她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笑道:“信不信我让你下场,做个领舞。”
文渊儿时摔断过脚踝,虽治好后无任何后遗症,但家人禁止她练舞,故舞艺是她的死穴。
文渊颔首低眉道:“遵命。”
她了解刘睿,表面温文尔雅,见人面带三分笑,骨子里却甚为冷酷,最得母后李楚瑶的真传,这也是帝后有意立他为储的原因。
最是无情帝王家,文渊兀自叹了口气,自己在刘睿眼中与那些宫人无甚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们称他殿下,她称他公子,这是儿时同在笃学房念书时的称呼。
刘睿最烦宫人的明争暗斗,态度摆在明面上:便后院方寸之地斗个什么劲?女人如衣服,惹恼了他,全换了或扔了,大不了不穿衣服赤膊上阵也不影响治国理政。
见多识广的萧文渊颇为了解这一点,在他面前常表现出大度的一面,故能常伴他左右。
看见文渊情绪不佳,刘睿的语气里含了些许不耐烦:“让你问的武威郡的事如何了?”
文渊敛了敛神,答道:“我去兰台与青绿姑娘核实了,数据没有错。”轻笑一声,“原以为青绿姑娘会为难我,她却很是爽快。”
刘睿点头,自言自语道:“若我没记错,人口比上年少了七百多吧,不过,对于一个郡来说尚属正常减员范围。”
猛不丁地,他一把捏住文渊的右肩,审视着她的眼睛:“不对,你在东宫,应去尚书台核对才是,为何舍近求远去西头的兰台?你去寻小二的麻烦了?”他以为文渊与青绿不对付,找机会给青绿难堪。
文渊顿感右肩生疼,一时泪水盈眶,用力挣了一下却挣不开。
刘睿极少给她脸色看,今日这个举动让她一下慌了神,忙将面见青绿之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刘睿听她说完,松开手道:“往后没事不要去兰台。”
文渊点头,抚了抚肩膀,小声道:“公子为何如此照顾青绿姑娘?”
刘睿道:“他大哥凡不凡是我的伴读,我自然得照顾她些。再说她一个野丫头突然被弄进宫里,依她的性子,断不了生出事端。说起来这孩子便是个奇葩。”
文渊顿时来了兴趣:“公子快说,怎么个奇葩法?”
“凡府聘大师教导子女经学,又聘宫里外放的教引嬷嬷教言行举止,小二说自己才不要学这些个劳什子,学得越多便要干得越多,累的累死,闲的闲死,若将来让她守着灶台,一手煲靓汤,一手做女红,还活个什么劲?”
文渊笑问:“她为何称公子为小哥?”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刘睿不主动说她也不敢问。
刘睿眼底都是笑意:“她走失之前,有一次爬到松树的高枝上去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我那日首次被邀请到凡府作客,手急眼快,抢先一步跑过去把她接住了。凡不凡问她知道我是谁么,她说‘驿站的快递小哥呗,他跑得哪么快。’我也没让凡不凡纠正,叫我小哥挺好。”
文渊笑得伏在刘睿的肩头喊了一声“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