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应对“璀璨光华”挑战的那段日子,如同一次淬火,将两人关系中那些模糊不清、若即若离的部分熔炼得清晰而坚韧。危机中的并肩作战、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成为一种强烈的情感催化剂,加速了内心深处早已悄然滋长的情愫的发酵,使其变得浓烈而无法忽视。
风波彻底平息后的一个周五夜晚,空气格外宁静。迹部景吾难得地推掉了所有商业应酬和社交活动,吩咐管家伊藤,今晚他要在家中用晚餐,只和夫人两个人。他没有过多解释,但伊藤从少爷略显郑重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夕阳的余晖刚刚褪去,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早亮的星。宅邸西侧面向广阔玫瑰园的巨大露台被精心布置过。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圆桌摆放其中,两把舒适的法式扶手椅相对而设。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水晶餐具和银质烛台,柔和的烛光在渐深的暮色中跳跃。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晚香玉交织的馥郁香气,以及从旁边烤架上传来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味——主厨正在现场为他们烹饪顶级的神户牛排。
琉璃被女佣请到露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微微有些惊讶,迹部景吾并非不注重生活品质,但如此明显带有“安排”和“氛围”意味的晚餐,在他们之间是极少的。他通常更习惯于在华丽餐厅或大型宴会上展现他的品味。
迹部景吾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许慵懒随性。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眺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玫瑰园轮廓,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冰蓝色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
“坐吧。”他的声音也比往常低沉柔和几分。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琉璃依言坐下,略带好奇地问。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公司危机也刚刚过去。
“啊嗯?”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下,习惯性地用上扬的语调掩饰了一下,“本大爷想在家安静吃顿饭,需要理由吗?”
琉璃笑了笑,不再追问。她享受此刻的宁静与美好。穿着和服的女佣悄无声息地为他们斟上红酒,那是迹部酒窖里珍藏的勃艮第特级园,香气复杂而迷人。
迹部景吾举起杯,目光穿过摇曳的烛光,落在琉璃脸上。月光渐渐明亮起来,清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美。
“这次的事情,”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处理得很华丽。比本大爷预想的还要好。”
琉璃心中微动,举起杯与他轻轻相碰,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因为有你在后面支持我。”她坦诚地说,没有他的情报和那无形的庞大影响力,过程绝不会如此顺利,“你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迹部景吾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嘴角细微的弧度显示他受用于此。两人安静地开始用餐。牛排火候恰到好处,配菜精致,红酒醇厚。他们聊着些日常琐事:景继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新词,花园里哪株玫瑰开得最好,甚至讨论了一下明年是否该送景继去尝试幼儿网球班。气氛是罕见的温馨与融洽,没有平日餐桌上的沉默或公事化的交流,也没有外人在场的社交压力。晚风轻柔地吹拂,带来远处森林的气息和近处花草的清香,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当甜品(一份轻盈的莓果沙冰)被端上后,佣人们便悄然退下,将完整的私密空间留给了他们。
迹部景吾放下小勺,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然后,目光专注地投向琉璃,那眼神如此认真,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琉璃,”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们结婚…已经很多年了吧。”
琉璃放下勺子,迎上他的目光,心中那模糊的预感越来越清晰。她点了点头:“嗯,很多年了。”时光飞逝,当年婚礼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
“最开始,”他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像是在客观地陈述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这场婚姻,对你我而言,毫无疑问,都只是一场交易。飞鸟院家需要迹部家的资源度过危机,迹部家需要飞鸟院家的股份和古老血脉带来的声誉提升。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琉璃安静地听着,没有否认。那是事实,是他们关系的起点,冰冷而现实。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大爷发现,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脱离了最初的轨道。”
他微微向前倾身,烛光在他完美的五官上投下深邃的阴影,眼神灼灼,仿佛有火焰在冰层下燃烧:“看到你为了家族,冷静地分析利弊,努力说服你祖父,甚至敢于面对本大爷的祖父时那份勇气;看到你深夜在书房,对着那些枯燥的商业书籍和财务报表皱眉苦读、拼命吸收的样子;看到你抱着景继时,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连空气都变得柔软的温柔;看到你在谈判桌上,面对那些老狐狸时冷静果断、寸土不让的气势;甚至看到你偶尔对着某件不完美的作品生闷气,或者因为设计不出满意图纸而显得有些傻气的、一点都不华丽的样子…”
他顿了顿,语速不快,每一个“样子”都像是一幅生动的画面,在两人共同的记忆中被清晰地唤醒,浮现在眼前。那些点滴的瞬间,原来他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本大爷发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迹部景吾式的别扭,却又蕴含着无比真挚的情感,“我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你。习惯了你的冷静理智,也习惯了你的固执倔强,甚至习惯了你去摆弄那些石头和金属的、不那么华丽的小爱好。”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准确的词汇来表达这种复杂的感觉,“看到你遇到麻烦,我会莫名地烦躁生气;看到你取得成功,我会…感到骄傲;看到你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我会…”他似乎找不到完全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混合着不满和心疼的情绪,最终有些放弃般地哼了一声,选择了直接的核心。
“总之,”他重新看向她,目光坚定而炽热,不容置疑,“飞鸟院琉璃,你给本大爷听清楚了。你不仅仅是景继的母亲,不仅仅是迹部家的夫人,这些身份或许始于交易和责任。但你更是…本大爷认可的、唯一的,能够与我并肩同行,共享这顶峰风景的伴侣。”
这不是一句直白的“我爱你”,没有甜言蜜语,甚至带着他固有的傲慢和宣告般的口吻。但这对迹部景吾而言,已是所能做出的最深沉、最郑重的告白。他认可了她,不仅仅是作为妻子和母亲的社会角色,更是作为与他灵魂相契、价值对等、能够理解并参与他整个世界的唯一存在。
琉璃的心被巨大的、汹涌的情感瞬间涨满,一种酸涩的暖流冲向眼眶,让她微微发热。她看着眼前这个骄傲到极点的男人,他正用一种近乎紧张的眼神等待着她的回应,虽然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华丽的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温热的体温。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景吾,我也一样。从一开始的陌生与疏离,到后来的试探与磨合,再到如今的依赖、信任与…默契。我很庆幸,当初命运的选择,让我遇到了你,选择了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是景继最骄傲的父亲,也是我…最深爱的丈夫。”
“深爱”这两个字终于说出口,清晰而明确。仿佛一直悬在空中的某种东西终于稳稳落地,深深地扎根进土壤里,开出了花。两人心中都感受到了那种彻底确认后的踏实与澎湃。
迹部景吾反手立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微的颤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宣告他的所有权。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更亮,那里面盛满了释然、喜悦和一种近乎膨胀的满足感。嘴角扬起那抹标志性的、华丽无比又自信满满的笑容。
“啊嗯!那是自然!能成为本大爷最深爱的妻子,毫无疑问是你最大的荣幸!”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所有过往的心结、试探、隔阂、以及那份始于交易的疏离感,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化为乌有。深爱,无需再多言,已在彼此交握的双手、凝视的眼眸和共鸣的心跳中,确认了千遍万遍。